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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子初长成(外一篇)
童薇
窗外,初夏时节的日头,依旧躲在浅灰色的云层里。天边若隐若现的霞光,似乎正默默积聚着力量,随时有冲破云层的可能。此刻,正躺在身边熟睡的小人儿,在静默无声的岁月中极速生长,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现在已然成为一个初现雏形的小小少年。
他,稳稳地安睡,均匀地呼吸,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起,散发着淡淡薰衣草花香的小背心,妥帖地匍匐在他瘦长的身体上,白皙滑嫩的肌肤在隐匿中飘浮着初乳的味道,我心中顿时荡漾起无限的柔情来,忍不住偷偷亲吻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
五年前的冬季,他带着第一声啼哭来到人间,安睡在襁褓中的他,头发稀疏,个头瘦小,皮肤黝黑,一张小脸不知被谁揉搓得皱巴巴的,像极了一只又黑又丑的小青蛙。
日子在平淡如水的尘世里,犹如一条条滑溜溜的鱼儿,在悠游中一去不复返。一晃五个年头就在他日渐展开的眉眼间,哗啦啦地划过。他一天天地长大,一如既往瘦小的身板,只是高度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化。
一直秉承着“穷养儿子,富养女儿”的原则。在平日的衣食住行中一直素简。虽然只有一个孩子,家里若干口人围着他团团转。但,父母从不给予他更好的物质条件,衣服大多是亲戚家孩子穿旧的衣物,吃的零食也是平价超市中采购的。
他是一个喜欢热闹群居的小孩。无赖,邻家的孩子比他大许多,没人愿意与他一起玩耍。所以,他时常是孤单寂寞的。在他成长的岁月中,他总是一个人坐在画板前写写画画,独自蹲在门前的走道里搭积木,时常用一条长长的凳子充当行车轨道,上面摆满各色各样的小汽车,一个人喃喃自语道“滴滴巴巴,我们到家了,滴滴巴巴,我们去北京啦……”
我们每日下班回来,他必定是一个箭步地冲上去,拥抱我们,热情地亲吻我们。那一刻,在他粉嘟嘟的小嘴下,我们是毫无招架之力。心,在顷刻之间彻底融化,一整天的劳累与不快在瞬间灰飞烟灭。
三岁的时候,每天早晨,我们去上班之前,他像个小大人早早地站在门口,学着他奶奶的口吻一本正经地嘱咐我们:“爸爸、妈妈开车要小心点,要慢些啊!放学了要到幼儿园来接我哦。”小小的手掌在空中划出最美的弧线,可爱软糯的童音跟随着我们的车子,走了很远,很远……
我时常遗憾,自己无法给予他一个更好的物质条件,无法跟他买进口的零食,不能为他买各种品牌的衣服,唯一能给他的只有尽可能更多的陪伴。
席慕容在《美的导师》中说:“孩子们的幼年,是一片宽阔的原野,你可以在上面任意栽植世界上所有的花草,你也可以在原野上放一把野火。透过这团野火,孩子的世界会变得更多彩,更有生命力,孩子是你的,虽然他往后的岁月要靠他自己,但是,在这最初的几年,在他在你身旁的这几年,他完全要靠你。靠你供给他所有的经验、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有关美的记忆……”
所以,每个假日,我们尽可能地带他走进大自然。去不了远方的名山大川,就涉足周边的山水田园,让他领略万物生长的魅力,接受大自然“美”的熏陶。
如今,五岁的他已经是一个中班的“大朋友”了,他的诸多性格品质慢慢显现出来,温暖明亮的眉眼,善良而美好。他并没有养成骄奢的习性,亦没有因爷爷奶奶过度的宠溺而唯我独尊。
他的未来很长,然而,我们陪伴他的时光却很短。也许几年之后,他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精神领土,可以学会诸事自理,会有自己的朋友,不再需要我们的终日陪伴。
现在,我惟有期许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们陪伴他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永不逝去的星空
我时常想念起,那日在“半秋山”与你度过的那一段恬淡的午后时光。
五月的某天,当我接到你的电话,温暖和美的声线翻山越岭而来,幽蓝的天幕下撒下明晃晃的阳光,流动成一条泛着金色光斑的河流,穿过心田,抵达我们初见时的彼岸,许多被岁月裁剪的记忆,迅速组合重叠,拼成一幅仅属于你我生命中弥足珍贵的图案。
于是,我们相聚了。历经十多年的时光,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们再一次相聚在这座清新秀丽的小城。
我们的初次相遇是在什么时候呢?开启尚未老去的记忆搜索引擎,终于捕获到那个清浅的九月。扎着黑色马尾的你,戴着黑框眼镜的你,清新亦如那浅秋的风,手中拿着的英语课本在日光下闪耀出动人的光泽。你就这样走进了0502班的课堂,走进了一个自卑敏感的女孩内心。
你,是我女校时的英语老师。我,是你一毕业便面对的学生。但,这并不影响着我们简单而美好的相处。毕竟,你我只有四岁之差,有时岁数上的三五年可忽略不计,但我很清楚,在学业上的精进,是无法比较的。
我来自遥远的乡村,家境贫寒。更没有清纯秀丽的容颜,因为极度偏科,便与梦想中的大学殿堂挥泪告别。
王尔德说“生活在阴沟里,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那时的我是一只生活在阴沟里的丑小鸭,而你就是我抬头便能仰望到的灿烂星空。
你给了我一颗梦想的种子,我希望能成为一名能走出国门,周游世界的国际导游。那段艰难却并不孤独的岁月里,与我做伴的只有英语课本,李阳的《疯狂英语》,还有那本红底黑字的英语四级词典——那是你为了鼓励我赠予我的第一份礼物。
人生的境遇与命运,有时候是无法掌控的。
十年后的今天,我未能成为一名国际导游,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单词也在风云变幻的岁月中,尘归尘,土归土。意外的是,我竟走上了医道,那曾经让我胆战心惊的职业(晕血症患者),幽居在一个小镇安和静美的生活。
我端坐在半秋山灰色调的沙发上,脑中翻腾着过往的种种,玻璃瓶中的柠檬水被我一杯接一杯地痛饮,实际上我是不渴的,即使从音响中缓缓流淌出的佛曲《云水禅心》也未能平复我卷起惊涛骇浪的心。
终于,你来了。
你,一如我们初见时的样子,温暖而美好,隐默中总给予人一种向上的力量。我们相谈甚欢,交流中没有半分的生涩与不自在。渐渐地发现,你身上许多未曾改变的已然潜移默化成一种独有的人格魅力。
随着流淌的音乐,细述着这十年的际遇,娓娓道来其中的酸甜苦辣,回忆过去在女校的种种,说到动情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原来,生于俗世,万般不易,大家在一往无前的生活中,都有所领悟,有所失去,有所得。我非常庆幸,能再一次遇见可以让我肆无忌惮地流泪,让我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给予我精神力量的你。那日回家后,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辗转在寂静无声的暗夜里无法入眠,终于洋洋洒洒地写了数页日记。
此刻,我想轻声为你念下日记中的最后一段话:“最亲爱的吴老师,请不要将我舍弃在你的记忆中,我希望,你我的这份情谊是贯穿终生的。因为,你之于我,不是生命中的旅人,而是我人生道路上永不逝去的那片灿烂星空。”
作者简介:童薇,团风人,执业中药师,黄冈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羊城晚报》《楚天都市报》《兰州日报》《北方新报》《思维与智慧》《荆楚报告》《东坡文艺》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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