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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世界|袁艳阳:种在记忆里的门前垸
湖北日报客户端 2024-12-27 17:45:30

岁月如骆驼迈着蹒跚的脚步,宛如徐徐展开的一幅美丽的画卷,皱褶里的风景静静地搁浅在我的目光里。它们无声无息,层层叠叠,一个山包又连着一个山包,远看,就是笔架,由远而近,这幅水墨画,既熟悉又陌生。那些松树,那些从很久远的时光里走来,有着淡淡尘封印记的石寨,石城墙,老屋……这便是我一次又一次在梦里就眷恋的土地。村庄,田野,清波暖流,微风细雨的那个清晨,走在门前垸里有我,有我的老师,还有一批文化人。

那种久违的纯净与简单,让我的血液膨胀,门前垸的人与物,竟如此黏贴着我们。我不由得有些急切,急切地想去山寨看看。于是,我们便从村庄出发,盘旋而上,我加大油门,车也跟着我鼓劲往寨子的方向驶去。

阳光从细雨里露出脸来,登临寨顶,观城门古井,手摸城墙遗迹,脚踏石台阶,瞭望八方,起伏的峰峦,参天的古树,交错的溪流,纵横的沟壑,丰收的田野,一览无余,炊烟袅袅,随风飘散,声声鸟唱,伴花香扑面,形态各异的美景,自然天成,跃然眼前。翠竹的叶子如同一把翡翠色的琴弦,拨动着大地的寂静,于是,有人在翠竹旁的阳光房里弹起了古筝,有人拉起了二胡。

阳光好不吝啬地又在细雨里一缕缕照射在柴扉半掩的门缝上,向院子里探视着。院落安静,黄泥地上的青苔若隐若现,看不见鸡狗鹅鸭家禽的痕迹。风不会停留,总会翻过低矮的围墙走进院子里,调皮地吹落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只有这时,那个靠着院门枯坐的老人才微微睁开眼,眯眯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合上眼皮,又跌落在回忆之中。

他是这个村庄里最有学问的人,也是门前垸小孩最喜欢的人,因为他会讲故事,一有空闲时间就在那棵松树下给大家讲故事。其中讲得最为精彩的当数这什子寨当年的传说 ,让人百听不厌,以至有些章节到现在孩子们都能背出来。于成龙在康熙十二年间,奉命“东山平乱”的时候,就在门前垸驻扎,坐镇指挥,那种气势,在他的讲述中,就像是他参加了此次平乱一样;他还讲若干年前刘阁老被朝廷贬后,在此立寨为王,在这石崖之上用石头筑起石城故曰“石头寨”,石城石墙石门和炮眼至今保存完好。刘阁老很富有,有金犁金耙金牛,寨下的金牛坪就是当年金牛放牧的地方,至今有张阁老的小庙还在呢。又听说明代邑人为避战乱,在石崖之上用石头筑起石城为天然屏障,并在此结寨而居,寨在主峰,用石头建造,名曰“什子山寨”,“石头寨”,“石马寨”,其形状酷似笔架,又得名“笔架山”,为明清著名“蕲黄四十八寨”之一。后来……

这里的孩子在他讲的故事里成长,走出村庄,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慢慢地,白天他总爱到村头大树下溜达或者在打瞌睡,或者向着远方张望着。后来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老屋门槛上坐着,有时一坐就是几小时,一动也不动,就象一尊岁月的雕塑,时间在他面前放慢脚步,肃静地蹑足而行。如同那风中翕合的院门,没人能看见他翕合的眼睛里,走出走进着什么?

曾经,这里,是大家遮风挡雨的家园,土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命根。村庄里一代一代人从土地里觅食。村庄的人们,曾经不顾生死,为争得土地与生存的权利,拧成一股绳,与天斗、与地斗,开荒造田、拦坝蓄水成为村庄鲜活的一部分,犹如呼吸与脉搏一样无法割舍,如今,大家又拧成一股绳,将这里改变成新的模样。

最先变化的是村子里的年轻人一个个地出去了,村庄逐年空寂起来;接着老屋又建成新房,再后来,游客来了,一下子又是盛世繁华。一波又一波登山爱好者,上了山,一波又一波的游客来这里,他们吃农家饭,采山野菜;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往门前垸。村前那条小河更清了,水塘也更新了,水塘边修建了新的围栏,河畅,岸绿,水清,景美,这一切,填补着岁月的空白。

于是,80后的小伙子又从远方回到门前垸,在山寨下建起了山庄,因为这里似乎与天上的云触手能及,又与山峰为伴,于是,名为峰云山庄。疫情期间,小伙子以自己行动,为麻城市鼓与呼,唱响麻城。游客再来的时候,他们在山庄弹钢琴,下围棋,高兴了就登山寨,背靠古城墙,极目天堂寨,远眺鄂豫皖,再看山下村村通的大道上车辆来来往往,真可谓神仙般的日子。

村庄还是当年的村庄。只是,拥有了比往日的更盛的生气,村庄依旧连心跳也听的那么清晰,就连村中奶奶家门口那口曾经光滑的老井也沉默下来,满是索痕的井沿记录着岁月的沧桑,只有井水依旧清澈照人,一只小青蛙不小心掉了进去成了真正的井底之蛙,它把老井当成了躲避岁月风雨的家。村里那50余棵参天老松树也总在丰收的时候向人炫耀它丰乳肥臀的果实,炫耀完后它们使劲地长着枝叶,婆娑的身躯成了村庄旺盛生命的唯一风景,成了离开这里的人聊解乡思的寄托。

这里的孩子是快乐的。没有父母的束缚,他们像脱缰的小野马,在垸前、村后甚至一溜烟地跑到山寨寻觅童趣和快乐。孩子是太阳留在村庄的影子,是父母留给爷爷奶奶的慰藉,是系在院门上的风筝。当鸟雀归巢,鸡息于埘,他们也收拢起顽劣,乖乖地蹲在院门口,等着爷爷奶奶的归来。这时,他们冲上去,夺过爷爷奶奶手中的购物袋,寻找袋里的零食,然后边吃边接父母给他们打来的视频电话,于是,笑声便传开了。

每个人的心中原本都潜伏着一个故乡。门前垸如同我的故乡一般,我,就是在这样的村庄里度过童年和少年。那里的山水、草木,那些儿时嬉戏的玩伴,时过境迁几十年仍不曾改变模样,反复入我梦中。在村子里转转,寻找着记忆中的痕迹,偶尔看到几个小孩在巷道里玩着我童年时代的泥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走近的我,还惊慌地跑回屋里大嚷:“爷爷,爷爷,有陌生人啊……”一只小黄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向着我猛吠。那时心里才明白,我这个村庄里曾经的主人,现在却成了陌生的客人了。

人说,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人生没有绝对的安稳。既然我们都是过客,就该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笑看风尘起落的人间。如果你也来门前垸,她一定会成为你生命的印记;而我,来这里,她便种在了我的记忆里。

袁艳阳,湖北省作协会员,省诗词协会会员,麻城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散文《梦绕袁家山》,荣获全国群文系统文艺作品最高奖、《大山里的姑娘》荣获全国群文系统文艺作品优秀奖,《我与大别山文学不了情》获《大别山文学》创刊65周年优秀奖,《你在他乡还好吗》获冰心散文二等奖,《追寻父亲的足迹》获中国故事优秀奖。著有散文集《《捻梅为魂》。

责任编辑: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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