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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遗产”
熊阳生
荒草萋萋,落叶满地,几只小鸟在山野飞来飞去。
今年农历九月初一,是母亲周年忌日。因为工作原因,从清明节到现在,我都没有回老家祭拜,心里感觉空荡荡的。坐在办公室内,母亲的音容笑貌不断在我脑海中回旋。
记忆最深刻的是母亲留下的珍贵“遗产”。
说是遗产,其实只有一个布包。去年,母亲临终前,用她羸弱的手把布包交给我,里面只有5块银元、80元钱,还没交代清楚什么,就撒手人寰。
当时,她82岁刚过,还没有享受够子女们的孝道,就去追赶天国里的父亲去了,留给我永远的祈祷和怀念。
母亲出身寒苦,从小随外婆辗转流离,养成坚强好胜的性格。日本人侵略贾庙的时候,母亲随外公、外婆躲难到胡家山村,认识了父亲,也因此嫁给了大山,与贫穷与偏僻生死相依。临出嫁时,外公偷偷塞给她10块银元。这也成了她最大的“遗产”。
母亲一生勤扒苦做,先随父亲在新洲新集租种了几亩田地,50年代回老家另建新窝,白手起家,在屋前栽种了油茶和楠竹。生下我们兄弟姊妹5人后,她担子更重了。那时大伯死的早,大堂哥成了孤儿。母亲善心接纳了他,送他参军,培养他当村干部,还帮他找媳妇做房子,直到他分家。因此严格说,她共抚养了6个孩子。
大集体时,我家成了“缺粮户”,日子十分清苦。出于生计,父亲偷偷拿走母亲珍藏的3块银元,换了一担谷吃。母亲知道后,狠狠骂了父亲,罚他上山砍柴。做龙潭河水库时,父亲大雪天回家,掉下悬崖,摔断了大腿和肋骨,在床上躺了3年。那时是我家最困难的时候。一次,母亲也去偷了几棵树卖,不想贩子被林业部门捉住了。母亲被请进了学习班。公社一名领导见我母亲伤心,宽慰说为了子女做点错事算不了什么。
我的父母亲没上过学堂,深知没有文化的痛苦。为了让我们做人上人,他们省吃俭用,硬是把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都送进学堂。等我读初中高中时,花销很大,母亲东挪西借,对人说尽好话。那年中考,我不想上学,想去学点手艺,减轻家里的负担。母亲劝说无效,第一次打了我,我倔强逃走,两天两夜躲在山洞里不吃不喝。母亲到处寻找,找到我时,哭成泪人。为了支持我读书,母亲让身材不高的大哥去学木工,补贴家用。
我小时候很顽皮,常遭隔壁四婶的训斥。出于报复,我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四婶家的南瓜藤扒光,不几天,南瓜秧全部打蔫。四婶找上门来,骂我是“害人精”。我气愤之极,顶撞骂了一回长辈。母亲自然也没放过我,关了我几天的“禁闭”,还到四婶家登门道歉。
母亲一生仗义耿直,乐善好施。我们兄弟中谁受人欺负,她总是要与人道论一番。由于她能言善辩,又个头高大,湾里很多人都败下阵来。但我母亲很会做人,哪家困难,她总是主动救济;自家有什么好吃的,别人要借的,她二话不说,十分慷慨。
母亲是个多面手。她做得一手好菜,还会纺线做鞋、剪纸画画、大小农活。母亲做的火烧粑,个大、皮白、馅到边;擀的水面,匀称、腻滑、爽口;腌制的咸菜,色香味俱佳;做的鱼丸子,白漂、均匀、耐火;做的布鞋,结实、合脚、精巧;衲的鞋垫,花纹秀丽,精美绝伦。母亲扎的扫帚,结实耐用,可与市场上的卖品媲美;编的斗笠,一点不逊色农村的篾匠师傅。母亲打草、插秧、割谷、种地、种菜,速度快,没有人不说好。母亲还会讲故事、唱老戏,会说四言八句,常被附近的人请去做牵娘。
母亲说过,女人不会家务,不叫女人!母亲又说,自己用心做,万事不求人。母亲还常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时光匆匆等我们兄弟姊妹5人成家立业的时候,母亲也变老了。父亲走后,母亲一直形影相吊。由于老家山高地偏,就医不便,想吃点什么都是难事。
2008年一场大雪,母亲去室外拿柴,不小心扭伤了腰,卧床一个多月,加上常年类风湿病、便秘,母亲一个人生活十分艰难。
我们兄弟4人便商量送她到福利院去。可我母亲死活不同意,说到那里下贱,费用又高,更怕拉扯连累我们。我们反复解释,再加上细舅(母亲的妹妹)的现身说法,母亲才勉强住进了县福利院。
母亲一生闲不住,喜欢和老人们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说话,国事家事天下事。空余时间,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可以抽出时间去看望她,带点小吃,送点骨头汤,让她度过了快乐的8年时光。
母亲说,这是享子女的福,今生没想到。她从剩下的7块银元里拿出2块捐给了村里的寺庙。这也算是她穷尽一生完美的表达。
去年国庆节前夜,母亲叫孙儿媳妇帮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快乐安详地走向了天国。
下葬那天,天气出奇地晴朗,村里人都来送行,个个都记挂念叨她老人家。
母亲留下的遗产尽管只有5块银元,可母亲留给我们的勤劳、善良、乐观、孝道、能干,是一笔难得的精神财富,比任何物质的遗产都贵重得多。
祈祷母亲在天堂安息!
熊阳生,笔名心香一绺,团风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新闻学会会员,长期从事新闻和文学创作,先后发表各类消息、通讯、评论、散文、小说等作品1万多篇,作品多次获奖,个人也多次被国家和省市新闻单位评为模范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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