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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年代
童春华
“算盘一响,黄金万两。算盘打得溜,走遍天下也无忧”这是父亲过去常吊在嘴上的口头禅。意思是说过去的地主、财老爷他们的财富是用算盘打出来的。算盘打得好,不管走到哪里都有饭吃。因此父亲总是教导我要学好算盘。
父亲是个农民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父亲虽然没读过书,但他家风家教非常严,譬如吃饭这桩小事,他就有规矩,在大人还没上桌子吃饭之前,特别是有客人来时,小孩是不准先上桌子吃饭的。吃饭时,在大桌子上不准两手霸霸的,要把手和肩膀缩着吃,不准跷脚架手的。就是说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吃饭要有吃相。饭莱吃在嘴里不准吃得“巴巴巴”地响,要闷嘴闷口的细吃细嚼,掉在桌上的饭菜,要用手捡到嘴里吃掉。
父亲正因为没有读到书,所以对读书非常重视,特别对算盘看得更重要,他常说:“穷莫丢书,富莫丢猪。”虽然他不认识字,但他平时说出来的话都很有水平,读了书的人,都没他的口才好,比如,“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一些俏皮话,他是可以信口拈来。
在我们读书那个年代,算盘很重要,那时没有手机,没有计算器,所有的帐目都靠算盘来计算。一个读书人,不会打算盘,或打不好算盘,书读得再多,别人会说你是“白痴”,“书呆子”,“黑先生”,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所以父亲就严格家教我,一定要学好算盘。
父亲不仅家训很严,而且他还是个很细心的人。大集体时,父母都在生产队里做工,每天的工分都要我记下来,到一个月后,而且还要我用算盘把工分的总数字算出来,然后他再拿到会计那里去核对,如果哪个地方出差错,回来就要臭骂我一顿,有时甚至还要挨打。父亲对算盘那样认真,但对我来说,算盘真是个负担,不想学,而父亲总是逼着我学,还请了一个会打算盘的人来教我。其实在读小学四五年级时,珠算这门课也简单学过,就是不精,什么加减乘除口诀一大堆,也很难记,不光是要熟记口诀,而且要打得快,这完全要实践练习。一个会打算盘的人,五个指头全用上,算盘珠子在五个手指上扒得哗啦哗啦连遍响,扒起花来眼晴看都看不过来。在一个生产队里有人算盘打得好,名气很大,也很受人尊重。
在父亲逼迫下,我的算盘打得总算达到中等水平,不管什么帐也难不倒我。有一年,父亲种了很多大西瓜,瓜贩子来买父亲的西瓜,西瓜的数字一笔一笔记在帐上,瓜贩子用笔在纸上算来算去,又算出几多钱给父亲。父亲是个睁眼瞎,小帐能算,数目大的帐算不了,只好听瓜贩子说多少就是多少。那天正好碰我从外面回来,父亲高兴得不得了,说:“华,你回来正好,跟我把卖西瓜的帐算一下吧,看错了没有。”父亲连忙找来算盘,我拿起算盘算了一下,总数出来了,与瓜贩子的帐一对比,相差一百多斤,我怕算错又反复算一遍,数字是对的。瓜贩子不得不认错。一百多斤西瓜,相差四十多元钱,父亲的血汗没有白流,父亲很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当年逼你学算盘,没有白学吧。”
说起这些事就像眼前的事儿。如今父亲去世很多年了,我也有自己的儿女了。算盘这东西也很少有人用,就是小孩过周岁时用一下。过周岁我们那里叫“抓周”。抓周那天在大桌子上摆上笔、算盘、书、钱、土等等,共有十多样东西让周岁小孩去抓,如果先抓到算盘,长大后会算账,当然是吃快活的饭的人了。如果抓到土,那就是种田的料,大人都不愿意孩子抓到土。
我曾经想,再过几十年后,也许找不到算盘了,抓周时,是否该放个电脑在大桌子上让小孩去抓呢?
到我小儿子读小学的时候了,我也像父亲当年管教我一样,对小儿子管得很严。我家一出大门就是网吧,我可很少让小儿子去沾边。小儿子读书这年代,虽然没有珠算可学,但我还是经常教他笔算、口算、闷算。有次,小儿子在家做课外作业,我发现他更有新创意,做数学作业时,他手里竟然抱着计算器算作业题,我又气又好笑,我甚至不知怎样来家教小儿子,我说:“我教你用笔算、口算呢?你用笔算,用头脑默算嘛!养成这个习惯,将来长大了在市场上买东西,也要带上计算器呀?”
儿子后来长大了,在深圳开理发店,我经常去玩,去观察他,我看到他说话做事、玩电脑、玩手机、算账样样能行,比我强多了,于是我就想,时代呀,就是造就人,什么时代出什么样的人。算盘这东西再过几十年,也许要进入文物博物馆了。
童春华,男,团风人。黄冈市作协会员。在《楚天文艺》《中国海洋石油报》《鄂东晚报》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多篇。现居广东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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