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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团风县杜皮乡龙王山客舍露台看景,山风浩荡,牛车河水库欲遮还羞,像一块温润的蓝玉,令人赏心悦目。环视左右,偶然看到左前方的青峰翠屏之上,有壁立千仞的灰色山崖。下移视线,即见一个灰墙灰瓦的小村庄,在一水的绿中隐隐约约,恍若世外桃源。远远看去,山岩与村舍,像是绿色调油画上不经意点抹的几笔灰色块。这个被群峰环绕、山岚笼罩的村落,就是鄂东明清古民居——百丈崖村,它就像一颗隐藏在大山深处的明珠,养在深闺人未识。
早在八年前,我从网上偶尔得知百丈崖,就一直想去看看,却未能成行。今年三月,曾自驾游牛车河,欲去百丈崖,可是导航不出确切的路线,问人也语焉不详,加之天色将晚,只好作罢。这次,再不能错过,于是请当地一个朋友带路,驱车前往。
从杜皮往总路嘴方向行驶,快到漆柱山古枫树,有一个不起眼的水泥村道,拐进去,上路下坡,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三公里,即到百丈崖。此处地形,属典型的“一溪奔流,两山对峙”,车行所在的山脉为羊肠沟,对面是连绵起伏的骆驼山。羊肠沟与骆驼山并行驰骋十几公里,至牛车河水库戛然而止。
车行山间,地势越来越低,视野越来越开阔,风景也越来越美,如同进入十里画廊。正值初夏,山岭葱茏,深深浅浅的绿浪,如澎湃的波涛,从谷底涌起,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山巅,隐入蓝天。 二
百丈崖村在这条秀丽的山谷,已静静躺了几百年。余生也晚,今我来时,山川依旧,百丈崖依旧,但村庄已老。青山与古宅,是时间的默然晤对,我等只是匆匆过客。
古村位于骆驼山主峰沙钵垴脚下,按地势起伏,依次建上、中、芙蓉塆三个既独立又连为一体的建筑群。三个小村之间,相隔不远,历史上,曾围以3米高,1.5公里长的石砌城墙防护。现今保存得最好的是中塆,百丈崖最精华的部分,就在此。据《黄冈县志》和《林氏宗谱》记载,为了彰显家族风光及解决家庭人丁居住问题,从明万历年间开始至清光绪年间,林氏家族从安徽请来民间艺人,依照徽派建筑风格建造了这三个古村落建筑群,始建者是黄冈东乡始祖林千一(殷代比干后裔)的十一世子孙廷栋。
朋友带我们先去芙蓉塆看看。芙蓉塆,名字很美,然而村舍依山而建,层叠而上,高低错落,大都破落。我们把车停在塆子最下面的一户人家门前,场院外是溪畈,麦子已黄熟。一个老人在门口翻晒簸箕里的笋干,跟她聊了聊。老人说,她已76岁了,子女都去城里“讨饭”(打工)去了……她在城里住不惯,回来一个人生活。她说“还是山里好哇!”几只鸡咯咯钻进簸箕下,拢在一起啄食。我喜欢那个装食的石槽,一尺来长,磨得溜圆,小巧可爱。想买下带回家,注入清水,养几尾小红鱼,种几茎铜钱草,一定好。可惜,老人不卖,她要喂鸡。
在老人家隔壁几座房子去看了看,都是石头垒墙,顶盖黑瓦。大都空无一人,都去“讨饭”了。一座房子外墙上,还写着毛主席语录,有些年头了。老太告诉我们,芙蓉塆没什么好看的,好看的都在中塆。乃返回羊肠沟,上行几里,从一个陡坡下拐进去,沿着山溪的拦截坝,到了上塆。将车停在村口,步行进村,想看细致一点,但上塆没太多特色,只比下塆稍大而已。 三
顺着与溪谷平行的一条石板路,顺势而下,望中湾而去。在途中,在山坡上见到有一座大理石纪念碑,碑上端,刻有一颗红五角星。踩着崭新溜滑的台阶,我上去看了看,纪念碑后,有一块“革命烈士纪念碑碑文”,上刻着一段金色的文字: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起,国民党军集中优势兵力,对大别山地区进行疯狂“围剿”,采取军政开进,“分进合击”,使出“驻剿”“分区清剿”“反复合围”等手段,妄图摧毁我党政军生存条件,夺取大别山战略要地。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初,刘邓大军六纵十八旅(旅长肖永银)三个团将国民党两个保安大队和麻东土顽两千多人包围于宋埠城内,俘获土顽两千余人,十二月八日,三纵二十一团于宋埠城主动迎击国民党军二十八师,以牵制敌人,掩护主力渡过举水。二十一团指战员英勇战斗,顽强阻击,许多战士弹药打光了就用刺刀捅、用枪托打。战斗从中午激战到黄昏,保证主力顺利渡过举水。两次宋埠之战,部分伤员转移到黄冈贾庙百丈崖中塆治疗,其中二十七名因伤重和医院条件所限而牺牲,均合葬在百丈崖村凤凰塘。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碑文有些啰嗦,对历史背景记叙多,对伤员在村中的情况又过于简略。身在烈士牺牲的现场,更希望得到一些“宏大叙事下的动人细节”。在网上搜到几篇文章,都说“百丈崖村曾是大革命时期的红军医院”,但对照碑文来看,不对,碑文明确写的是“一九四七年”,那应该是解放战争时期。这里也不是红军医院,而是安置伤员的临时医治点。
团风籍作家邱风在《踏秋觅踪百丈崖》一文里,有一段触目惊心的转述:“村民说当年红军伤员锯掉的手和脚,用箢子装着,送到凤凰塘边埋掉。敌人袭击这所医院时,战士们赤手赤空拳与敌顽搏击,牺牲的革命烈士就埋葬在百丈崖山下。”用箢子装着锯掉的手和脚,送到凤凰塘边埋掉,这情景很是惊悚。如果传说是真,那这二十七名战士,牺牲得实在惨烈!青山有幸埋忠骨,这些无名烈士牺牲在百丈崖,也是百丈崖的荣幸,有这样一段红色历史,这座村落更增加了一份厚重与意义。
四
离开纪念碑,下走几十步,即到百丈崖中塆。村前是一方石头垒岸的半月形池塘,这大概就是碑文里提到的“凤凰塘”。
塘里的水质不大好,有粪臭传来。月塘一角,有三棵参天的枫杨树守卫着村口,与枫杨树对应的,是高高的坡岸,上有一排老房子,门口有鸡匍匐。栽在旧搪瓷脸盆里的月季花,开得正红。
走出树下的石板小路,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场地呈现面前,在山区有这么大而平的场子,真难得。这大概是老房子的配套工程,广场那边,就是百丈崖最大最完整的老宅院。据团风县文体局程艳虹女士记载:“中塆古民居主建筑平地而建,分布三排,门前有宽广的庭园、主建筑正面两门,各一进三幢,两门都是独立的院落。此屋现存有面积1000平方米,是清道光年间开封知府林之棠的旧居。林之棠两任开封知府,因治水有方,清正廉洁,被道光皇帝封赠为“朝议大夫”。
背对水塘,置身“宽广的庭园”,抬眼仰看,视线越过林知府旧居上空,远处便是百丈崖,但见万树丛中,赫然显露出一壁崖石,如刀砍斧劈,如石门耸立。林之棠旧居的高门大院,予人一种豪门的霸气,而两只趴在石阶上的黄狗,显露出可爱友好的神情,摇头摆尾迎接我们,才使人不感到压抑和紧张。
拾级而上,迈入林府旧居,仍感到一种肃穆、阴凉与古旧的气息。林宅为悬山顶式建筑,一进三幢九大间,室内有天井六个。进门第一座厅堂里,有四个老人在悠闲地打麻将,对闯入的生人,也不足为奇,只顾忙着自己的输赢。空阔的老屋,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又冲淡了空寂感,增添了一份俗世生活的人间气。
五
我在各个房间里东瞅瞅西看看,这样的居住建筑,与在城市里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对我来说,倒并不十分陌生,反倒感到亲切。我小的时候,村塆大多是这样几进几重的房屋,不过如此规模的大宅倒是没见过。但对我女儿来说,她仿佛进入了迷宫,一会在这里出进,一会在那里猫着,感觉新奇又兴奋。
我注意到,林知府的房子是徽派建筑风格,由砖木石筑成,主要山墙都是青砖砌成,房子之间的隔断部分,大多由原木架构;天井及柱础,则都是由石头充任。偏房的墙壁,原来是有木板包裹的,我老家叫做“鼓皮”,时过境迁,这座老宅里不仅是鼓皮所剩不多,其他的家具陈设,也荡然无存。只在靠后一间偏房里,还住着人,摆着一床席梦思。另外,在后门出口的屋子,用作厨房,墙壁顶棚,熏得黑黢黢的,更显房子的古旧老迈。
徜徉在林氏宅第,脚步很轻,据说地面是房屋始建时期的原物。我发现地板呈青灰色,饰有方格与花纹,不像石头,不是水泥,更不是瓷砖,这是用桐油将糯米粉与石灰掺和起来,现倒而成的三合土地皮,几百年了还坚固如初。这貌似柔软的建筑材料,经过物质的反应与时光的凝聚,竟是最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东西。忽而想到,这地板上,不知有过多少人曾经走过呢!林知府从容不迫的端正方步,林氏内眷一步三摇的婀娜莲步,林家公子小姐轻快的健步,林家仆人那粗犷有力的大步……空宅足音,杳不可闻,如今,只有闻讯而来的游人那稍一驻足的探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邱风先生说此宅中有两处奇景可看,一是天井,二是水井。不错,午后的阳光从中庭天井照射进来,打到廊柱上,而其他部位都沉浸在暗调子里。我蹲下身,仰拍这一有意味的光影对比效果,天井一角露出百丈崖的悬崖峭壁,其余三角则是蓝天白云,不禁有天高地远、空间无限、意蕴无穷之感。至于水井,在屋后山壁下也看到了那凹进去的一方清泉,清澈幽蓝,我不渴,并没掬一捧试饮。遗憾的是,水井上方承重石墙的石梁,已经断裂,不禁杞人忧天,不知它还能支撑多久。
在我读过的几篇写百丈崖的文章中,不约而同都提到了老宅里的木雕。据说残存有一块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的木雕,“巍峨的黄鹤楼下,停着一条帆船,孟浩然站在船头,李白站在岸边,两人拱手惜别。”我没看到,倒是在屋后门框,有两个出水的龙首挑檐,雕刻精美,只是右边一个已经朽坏大半了。而老宅墙壁上,有好几处却还清晰地留着动荡时期的标语、语录,与这座年代久远的传统建筑,极不协调。
六
这么一座豪华的建筑,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劫数,而变得如此破败呢?
程艳虹女士记载:三大民居建筑群及附属设施经历过三次损坏。一、土改期间,古民居室内的大量红木家俱及大量瓷器被政府当作浮财没收,分散给林氏家族在总路咀、上巴河、马曹庙一带的佃户。二、“文革”期间,红卫兵将室内的二万余册古线装书、字画、皇帝奏折、玉器、鼓皮隔栅、林之棠专用的肃静迴避牌等焚烧一空,将室内墙壁上的大量木雕刻、室外石狮、石象、屋顶的马头墙等装饰物全部毁坏。三、九十年代中期,过去在大宅中群居的村民将民居拆除自建。三大民居建筑群除中塆约1000平方米建筑基本保存完好外,上塆、芙蓉塆及附属设施被全部毁坏拆除,让人扼腕叹息。
另据方裕洲先生记载:林家故居解放后都分给老百姓住,上塆,下塆和中塆的108间林家故居被分得房子的百姓拆了自己重做了房子,现存的这几十间故居本来也分给了百姓……后来县里在这里办了畜牧场,1960年国营大崎山林场的职工住进来了,多时住到几十人,近几年有的搬出去,有的出外打工,在故居里住的人逐渐少了。
他们两位的记述,得到了陪同我的朋友的证实,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就是大崎山林场职工,曾在林氏宅里住过多年,他跟我讲了一些老宅的故事,有的是史实,有的是传说。总之,看到曾经宏伟气派的豪门大宅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真是“扼腕叹息”,如果能够把图书实物都保存下来,该有多少历史信息与惊人的发现!如今,却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所以说,不懂文化,可恨可悲;不珍惜文化,可悲可恨!
七
这种遗恨与痛惜,在参观“春秋万古”牌坊时,再次涌上心头。
大约在2006年,我第一次在网上偶然读到关于百丈崖村的图片报道,对山崖、古村并没留下很深的印象,倒是对那座牌坊记忆犹新。套句俗话:去百丈崖不看牌坊,等于没去。是的,老牌坊,是百丈崖村最具代表性的文化地标。但我们走过百崖上中下三个塆,却不见牌坊的影子,牌坊藏在哪儿呢?
陪我们的朋友也抱歉地说,以前来过无数次,但一下子也难找到牌坊的确切位置。问村民,他们在忙农活,遥手一指对面那座山:“喏,那儿,路旁的竹林里!”可是找了几个来回,到底在路旁哪片竹林里,仍寻而未见。
几次三番,终于在正对中塆的山坳里,在一片翠竹林中,于青枝绿叶的间隙里,发现了牌坊模糊的幽影。其实牌坊,真的就在路旁,它似乎具有挪移遁隐之术,你刻意找反倒找不到,偶尔不经意的一瞥,发现它一言不发,就在那里恭候着呢。这找寻的蹊跷,似乎有几许诡异的色彩,寻找牌坊,或者一切古代遗物,还真有点“心诚则灵”的感应吧。
一条小径,被草木几乎完全遮蔽,牌坊就藏匿在碗口粗的竹林里。坊下,长着一人多高的各种刺树杂木;坊后,是密不透风的竹子,看不到尽头。朋友说,后面是一座山,山那边也是山。站在牌坊前仰头观瞧,我们像齐刷刷“提起的鸭脖”。牌坊为石质,灰黑色,其形制内容,团风作家刘汉斌在《话说百丈崖》一文中,有细致的描述:“该牌坊建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86)。牌坊为白色花岗石砌成,宽5.2米、高8.5米。仿木结构,四方柱承两层阑额,重檐歇山顶式。下层阑额阴文楷书刻有“建坊修祠序”,落款为“二十二年孟冬月,晚生儒达颉首拜撰”,两旁阑额对称刻有篆书“苍松”、“翠柏”。上层阑额楷书阴刻四字“春秋万古”,阑额托梁,梁、额正面均雕刻有“双龙戏珠”、“麒麟戏绣球”、凤鸟、鹿、花草等浮雕图案。整个牌坊保存完好,建筑结构紧密,气势弘大,古朴庄严而不失精致,与周边青山翠竹浑然一体。”
这座“春秋万古”坊,一说是百丈崖林家女婿为其岳丈祝寿而立,一说是林氏家族歌颂其先祖林弼百岁而立,不知哪种说法对,只有研读修祠序或可知晓。那一幅石刻小楷长卷《建坊修祠序》,大部分能辨读,字写得也不错,但字太小,看不大清楚,不知是否有人拓印过纸本保存?那么小的字,再经几年的日晒雨淋,或许就漫漶不可识了。我还注意到,牌坊左边,有一蓬藤蔓长在上面,若任由其生发繁茂,势必会对牌坊造成损坏。在团风乃至鄂东,遗存至今的古代牌坊已经局指可数了,保护牌坊,时不我待!
本想绕到坊后面去看看祠堂地基,但竹木茂密,无路可进。据说建于坊后的林家祠堂,是上下三重的古朴建筑,门口还有石雕双龙,可惜毁于1958年……很有可能是为“大炼钢铁”而拆除的。于今,遗迹已被蔓草所覆盖,也无迹可寻了。
八
罗列关于百丈崖的三则轶闻传说,遥想林氏家族当年的豪奢:
一、当时修建百丈崖林宅的工程十分浩大,当地没有烧制砖瓦的黄泥,林家把烧砖瓦的窑建在有黄泥的长冲。长冲与百丈崖隔一座大山,距离两里多路,因山路崎岖,烧好的砖瓦运输不便,就用人工站着流水传递。沿途传递砖瓦的人有千余人,气势磅礴,场面宏大。
二、百丈崖林氏家族当时是富甲一方的豪绅,整个黄冈、浠水以及罗田、麻城大部分都是林家田产。据说从百丈崖到黄冈,在王家店地界有几里地段不属林家,林家硬是把这几里地段给买下来了,因此有到黄冈“林家不走别人路,马蹄不踏外人田”之说。
三、传说当年,麻城夫子河有位富家小姐嫁到百丈崖,送嫁妆的人有101人,林家把这101人每人安排住宿一间房子。此豪放之举,不是一般富豪绅士所能做到的。
林家既如此富贵显赫,那么到底是如何发迹的?有多种传说,主要有四:
一是“烟叶棉花”说。据林氏宗谱《会宗庵记》所载,明嘉靖十八年,福建莆田林氏宗亲携带淡巴孤(烟叶)、棉花到林家山与百丈崖种植。林氏家族靠种植经营烟叶与棉花,并进行棉纺加工而发家。历康熙而光绪,蔚然而成黄冈巨富……发达之后的林氏家庭人丁兴旺,至乾隆、道光年间繁衍为十大房二百余人。
二是“猴子扔金”说。传说百丈崖下有林家夫妇,家穷,只有一条裤子,白天穿,晚上洗。有天晚上将刚洗的裤子挂在外面晾干,被后山的猴子拿走。丈夫光着屁股追,追到后山,猴子攀崖钻进了半山腰绝壁下的山洞里。丈夫上不去,拿起石头往洞里掷,猴子也拿洞里的东西往外扔。猴子扔出来的东西竟是金子,丈夫高兴地抱回去,拿来置田买地,修盖房屋,从此林家逐渐人财两旺。
三是“做官发财”说。林家以前有人在朝中做了大官而发家,皇帝还赐给林家半副銮驾,为林家题写了匾,此匾于1959年被砸毁(笔者注:此人当是林之棠)。传说还有一个版本:林则徐任湖广总督,林家秀才求得一县官,被林则徐派到湖南一穷县当县令,林家秀才颇有才能,将穷县变成富县,自己也发了财,并把赚的银子搬回老家,盖了大宅。(笔者注:1837年林氏宗族续修宗谱,湖广总督林则徐亲自为林氏家族撰写了《闽楚同源序》,亲述了黄冈林氏与福建莆田宗亲的渊源。此说可能源于此。)
四是“意外浮财说”。元末农民起义,最后只剩下陈友凉和朱元章两支强大的义军。友凉轻敌,在鄱阳湖一战大败。友凉是浠水人,百丈崖后山洞很有可能是他隐藏军资库银之处。陈部被灭,隐藏在百丈崖的财宝无人知晓,后被林家人发现而致富。“猴子扔金”之说,可能源此。林家第七世孙林豹于清乾隆三十六年所作《百丈崖记》,记述后山有洞,生于绝壁之中,此洞只能从上往下俯瞰,才能窥测其洞口……且在山洞上的山头,有山寨遗址,即便此处山洞非陈友凉藏军资库银之所,也有可能是占山为王者之藏宝处。
综上,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说法,百丈崖林家应该是历代苦心经营,不大可能一夜暴富。但到底真相如何?林家收藏的书册文献,早已被无知的革命小将一把火给烧了,这些问题,已难弄清。他们烧的,不仅是历史,还有文明,还是自己的根。
九
走进百丈崖,如同穿越了数百年的历史烟云,在村中徘徊,流连忘返。对我这样有“好古癖”的半醋文化人来说,此处简直是一座宝库,到处散落着令我着迷的“文明碎片”。一个石臼,一个土罐,一个石槽,一片瓦,一口砖,一截老木头,一块刻着花纹的残损石头……可惜,这些记录着诸多信息的遗存,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不仅如此,在古村里,还新建了几座贴着白瓷砖的现代洋房,与古村落的风格极不协调,简直是新的破坏!
据查,2006年因典型的明清古建筑独具特色,百丈崖村被省文物局向国家文物局、建设部申报为“国家历史名镇(村)”;2008年,该民居被湖北省人民政府确定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很遗憾,我看到的百丈崖似乎并没有被实质性的规划、修复与保护。我还查到,2012年华中科技大学的辛艺峰对百丈崖的建筑做了题为《百丈崖下的民宅——团风林氏老屋》的学术调查报告……可是几年过去了,房子逐渐破败,迟迟不见文保动静。我们已经对历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难道还要再犯吗?难道还要再令人“扼腕痛惜”一回吗?如果不行动起来,扼腕扼断了,也无用!
当下,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大力倡导弘扬民族文化,我企望有关方面能重视起来,把保护百丈崖村当作弘扬优秀的地域文化作为一件大事来做,而不要“绑架百丈崖”,喊些叶公好龙的空口号。百丈崖村,是可遇不可求,且不可再造的珍稀人文资源,无论是传承人文,还是发展旅游,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希望有识之士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来百丈崖投资,保护、利用、开发,希望有使命感的人们,共同擦去这颗藏在大山深处的明珠上的灰尘,使之重放光彩!
在依依不舍离别百丈崖时,有一个村民告诉我们,说政府已经拨款700万,准备对村子进行保护维修保护……
真是好消息,但愿她说的是真的。
原载2017年第2期《楚天文艺》
杨文斌,湖北安陆人,现就职于黄冈市文联。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省书法家协会员、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黄冈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著有《丹青余墨》《大地行思》;参编或主编《游在黄冈》等多种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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