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拍摄/湖北日报见习记者 何宇欣

【珍宝档案】

虎座鸟架鼓

湖北省博物馆珍藏的虎座鸟架鼓，2002年出土于湖北枣阳九连墩楚墓2号墓，年代为战国中晚期。

^{图为：九连墩楚墓出土虎座鸟架鼓（湖北省博物馆供图）}

该器物通高约136cm，宽134cm，两只背向踞坐的卧虎四肢屈伏于六蛇缠绕的长方形底座上，虎背各立一只长腿昂首、引吭高歌的凤鸟。背向而立的鸣凤中间，一面大鼓悬于凤冠之下，两只小虎后足蹬踏凤鸟背脊，前足上托鼓框。

该器物通体髹黑漆，饰有红、黄、银白多色彩绘，稳重的虎座与飞扬的凤架彰显了楚文化的浪漫与神奇。

【前世今生】

虎座鸟架鼓：彰显楚文化独特魅力

若选一样文物来为楚文化代言，非虎座鸟架鼓莫属。

它造型精美，生动活泼，两只卧虎上站立两只昂首挺立的凤凰，中间悬挂着一面大鼓。鼓声激越，楚音回荡，穿越时空彰显着楚文化的力量。

它曾登上特种邮票成为“国家名片”，也曾惊艳上海世博会，它的形象更是广泛出现在洪山礼堂等众多重要场所。

作为楚文化遗存出土的最典型文物，虎座鸟架鼓讲述了怎样的故事？2020年11月，湖北省博物馆联合湖北日报评选十大“镇馆之宝”，湖北日报全媒记者采访相关专家，去探寻这件距今2300余年楚国乐器的前世今生。

^{图为：虎座鸟架鼓底座（湖北省博物馆供图）}

九连墩楚墓：绕不开的文物“聚宝盆”

这件虎座鸟架鼓的故事，要从九连墩讲起。

枣阳九连墩，位于古代一条重要的南北通道——随枣走廊上，在诸侯争雄的战国，这里曾是楚国的领地。相传有一位楚国大将军神勇无比，作战百战百胜，却因敌国使用反间计被楚王疑为政变而杀死。真相大白后，楚王追悔莫及，为弥补过失，楚王赐做一个金头，并命人连夜建九冢，将金头藏入九冢之一，迷惑后人，以免被盗。

这个有点像曹操“七十二疑冢”的传说，或不必当真，但位于枣阳市吴店镇的九连墩墓地，确因一条长3公里的南北走向低岗上，分布着九个大型封土堆而得名。

湖北省博物馆副馆长王先福，曾全程参与九连墩楚墓考古发掘、整理工作，往事历历在目，他告诉记者，“九连墩楚墓位于最南部的一号墩，其面世颇具戏剧性。”原来，后来编号M1的一座墓恰位于（武）汉十（堰）高速公路（福银高速公路一部分）规划线上，根据文物保护法相关要求，工程遇上高等级墓葬需绕开，工程部门遂重新规划了一条线路，未料，却撞上了M2。

眼看施工时间逼近，经报请国家文物局同意，2002年9月至12月，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在此开展4个多月的考古发掘，清理两座战国中晚期大型土坑墓及两座大型祔葬车马坑，出土陪葬器物数量之多、种类之全，令人惊叹。

王先福翻阅发掘简报对记者说，九连墩两座楚墓堪称文物“聚宝盆”，其出土随葬器物按质地分为铜、铁、铅锡、金银、竹木、皮革、玉石、水晶、玛瑙、丝织、骨、匏等，按功能分为祭器、乐器、燕器、兵器、车马器、工具、葬仪用品、殓饰物和动物骨骼、植物果实等。经初步整理，M1共出土975件（套）4652件，M2共出土508件（套）2995件。

^{图为：虎座鸟架鼓线图（湖北省博物馆供图）}

鼓为“八音”之首 声声鼓点催人奋进

在九连墩楚墓7600余件出土文物中，楚国乐器虎座鸟架鼓格外引人注目。

如今，观众前往湖北省博物馆可一睹其芳容：这件虎座鸟架鼓主体由一座、双虎、双凤、扁鼓组成，均为木雕而成，木胎上髹生漆，绘有凤、虎、蛇以及其他装饰图案，也别是鼓面彩绘有神人神兽图案，线条流畅，形象逼真，栩栩如生。

湖北省博物馆党委书记兼常务副馆长、楚文化研究专家万全文接受湖北日报全媒记者采访时介绍，目前出土的虎座鸟架鼓有近30件，多见于楚国贵族墓中。九连墩楚墓出土的这件虎座鸟架鼓，器型高大，造型独特，从虎座到凤架，从形制到彩绘，及其精美程度，都称得上楚国髹漆艺术的代表作。六蛇缠绕的底座及两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抱鼓造型，属首次发现。

此外，这件虎座鸟架鼓构思新颖，设计巧妙，虎使用整木雕刻，凤的头颈、身和腿分别制作，然后用榫卯相接而成。虎座大而底平，使鼓的重心非常稳定，即使用力击鼓也不会倾倒。凤的细长双足插于虎背上，加上虎座的高度将鼓框升高，更利于击鼓，可以说实用性与艺术性完美结合，展现了楚人高超的制乐技艺。

除虎座鸟架鼓外，九连墩楚墓还出土大量音乐文物。M1墓出土乐器24件（套），M2墓出土乐器22件（套），涵盖周代“八音”之金（铜）、石、革、 丝、竹、匏、木七类，其中木瑟座和竹舂牍、木雅、柷为首次认识。考古专家认为，M1、M2是迄今出土乐器类别最多、组合最齐全的楚墓，为研究楚国葬制和先秦乐器制度提供了重要资料。

湖北省博物馆馆长、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方勤介绍，在“八音”之中，鼓为群音之首，古文献中所谓“鼓琴瑟”，就是琴瑟开弹之前，先有鼓声作为引导。虎座鸟架鼓作为鼓类乐器，在“八音”中地位不容小窥。可以想象，在“八音迭奏，雅乐并作”的盛宴中，鼓声点点，震撼人心。

方勤称，“这面鼓鼓舞人心、催人奋进，疫后重振的湖北人民特别需要这种精神，这也是我们楚文化力量的体现。因此本次评选十大‘镇馆之宝’，馆方重点推荐了这件珍宝。”

鼓的主人是谁？ 上大夫级别楚国高级贵族

九连墩楚墓考古，曾是2002年备受考古界关注的重大事件，田野发掘使用了热气球摄影、航模拍片等，还开创国内考古发掘有偿直播之先河。

考古专家指出，九连墩楚墓特点鲜明：青铜镬鼎是科学发掘出土最大的鼎；各类乐器齐全，成套木制乐器属首次所见；首次发现千余漆绘图案“无字简”。如此震惊世人的墓葬，墓主会是何等人物？

湖北省博物馆副馆长王先福介绍，按照周代礼制，天子、诸侯、卿大夫等所使用的宫室、车旗、礼仪等，都有严格规制，“天子九数，诸侯七数，大夫五数，元士三数”。九连墩楚墓基本以五为基数，如棺椁分五室，青铜升鼎、漆木升鼎等器物为五件一组，车马坑所见车伞也为五件。祭器中仅发现完整的羊骨，符合大夫以羊为祭祀用牲的规制。编钟、编磬各一面，符合大夫在乐悬制度上的规制。此外，这两座墓的规模、随葬器物类别、数量及形制、纹饰等与荆门包山M2墓很接近，而包山M2墓出土竹简证实，墓主为楚国左尹邵（力+它），身份为大夫。

“综上所述，尽管考古不能证实墓主是否为百姓相传的楚国大将军，但可以推断，九连墩楚墓M1墓主的身份，为楚国上大夫级别的高级贵族。”王先福肯定地说。

出土了虎座鸟架鼓的M2，墓主又会是何人？

王先福说，九连墩楚墓两座墓相距仅18米，封土堆堆成了一个土墩，外围还清理出了陵园遗迹，可知这是一组关系密切的墓葬。加之两墓人骨架的鉴定结果表明，M1墓主为男性，年龄约50至60岁；M2墓主为女性，年龄45至55岁。“二者显然为夫妻关系，死后异穴合葬。”

【专家解读】

楚人崇风与龙凤呈祥

“楚国八百年，创造了璀璨的楚文化。目前学界将楚文化主要构成概括为六大支柱：青铜冶铸、丝织刺绣、木竹漆器、美术音乐、老庄哲学、屈骚文学。”湖北省博物馆党委书记兼常务副馆长万全文说，“虎座鸟架鼓占了其中两样，很好地体现了楚文化的精髓。”

《吕氏春秋》有“听凤凰之鸣以别十二律”的记载，专家认为，虎座鸟架鼓以凤作鼓架，应是认为凤凰与音乐关系密切。其实，在楚国文物中，凤的图像、绣像和雕像不胜枚举，楚人服饰上的刺绣图案也以凤为主，凤纹彩绘更是千姿百态。

万全文称，学界将这些现象概括为“楚人崇凤”，认为楚人崇凤由其远祖拜日、尊凤衍化而来。楚人的祖先祝融是火神兼雷神，也是凤的化身凤。今天在楚天台，每逢新年还会敲响编钟及虎座鸟架鼓复制件，祭祀祝融并祈祷新年。

万全文认为，在楚人眼里，凤不仅是象征祥瑞的神鸟，还是楚族、楚国尊严的象征，由此开启了中华民族“龙凤呈祥”文化渊源的滥觞。随着南北文化相互融合，龙凤共同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而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发展进程中，以楚文化为核心的荆楚文化，也成为悠久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文/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海冰 通讯员 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