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兰舟，一位客运司机，在五峰土家族自治县乡村道路上安全出行15 年。15 年来，坚持为农民做好事，办实事，一直为乡亲义务带货，获得中国好人、第八批全国岗位学雷锋标兵、全国感动交通年度人物、湖北好人、湖北省劳动模范、宜昌楷模等诸多荣誉。被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湖北日报等中省市各大媒体报道。带着敬重和崇拜的心情，今年五一前夕，笔者乘坐他的客车，走近邓兰舟。

一

4 月10 日，渔洋关客运站，气温陡升，天气炎热。

13 时20 分，邓兰舟身着黑色圆领短袖衫，拿着一件印有邓兰舟车队的蓝色工作服，开始检查车辆轮胎、喇叭、发动机、机油，打扫车辆卫生，做好迎接乘客的准备工作。他执行的是五峰三农客运有限公司从县城渔洋关镇经过五峰镇谢家坪村到怀抱窝村的班车任务。

13 时 50 分，准时出发。车上乘客 5人。在驾驶室旁，有申通快递大米 2 包，苞谷粑粑 30个，还有一些快递件等。我想应该是邓兰舟为农民带的货吧！

车刚出站，一男子在路旁招手，男子拿着一包衣服说，邓师傅，帮忙把衣服带到谢家坪，我女儿在茶厂实习。

15 时 20 分，临近五峰镇时，客车在一车辆维修点停下，老板拿出一壶机油，从驾驶室递给邓兰舟。邓兰舟说，这是茶叶油锯机专用机油。原来邓兰舟在渔洋关出发前就联系了，车子一到，喇叭一响，机油递来。

15 时 30 分，到达五峰镇金桥停车场。五峰镇是老县城。这时，邓兰舟电话响个不停，有的说带一箱方便面，有的说带件啤酒，有的说带通威牌的仔猪饲料。邓兰舟说，金桥市场也在这里，购物方便。刚说完，电话又响了，一妇女说帮忙带一袋大米，洞庭香猫牙，与上次一样。邓兰舟说，这是夏丕桂打来的，她 70 岁了，只有俩老在家。金桥停车场是三农客运公司的服务点，农民的一些代办代购物资在这里中转。怀抱窝村杨必清的剪茶机坏了，早上邓兰舟从怀抱窝村带下来维修，下午带回去，车站服务人员提前已收好，交给邓兰舟。同时转交的还有一包玉米种子和一个洒水壶。我问这么多人需要带货，不用个本子记一下？邓兰舟说，本子有一个，今天带货不多，不必记在本子上。他指指脑袋，全记在这里。

16 时 30 分，从五峰镇开始向山上进发。刚出集镇，一个电话打来，请邓师傅帮忙带一台电焊机到堰塘坪。车走了一会儿，路边有人招手，我以为是赶车人，原来是送电焊机的。邓兰舟说，他们是两兄弟，向光富请我把焊机交给向光汉。

如果说渔洋关镇到五峰镇是县级路 (实际是省级路)，那么五峰镇到怀抱窝村是真正的乡村公路了，公路弯多路窄，高低不平。偏偏这条路上，上下人多，有的是卖茶鲜叶的，有的是走人家的，有的是回家的。偏偏这时电话也多，有的说帮忙把快递件取一下，有的说帮忙从某某地方带个东西。刚才送电焊机的向光富又来电话，要求把电焊机带到谢家坪。

电话再多，邓兰舟总是轻言细语。他是五峰本地人，说的是家乡土话。几句话一交流，他和乘客就近了，一近情就深，车内就爱意满满，似乎车跑起来就有劲。

我担心邓兰舟电话多了，影响安全驾驶。但是多余的。邓兰舟开车时从不看手机，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关了铃声。他左手配了一个腕表，与手机连接，可来电显示，右耳挂有一个蓝牙耳机，可直接传话。电话一来，自动转接，不影响驾驶。这种方法管用，邓兰舟开了10 多年车，还真没有出过任何交通事故。

17 时 40 分，车到谢家坪。谢家坪是一个中心村，到麦庄村、怀抱窝村都要经过这里。但是一些快递公司的服务到此为止，谁来承担快递“最后一公里”？没有办法，沿途农民想到的只有邓兰舟了。邓兰舟是一位摆渡人。他到邮政快递服务点，帮倪华富、田兴枚等 3 人取了5件快递。到韵达服务点帮陈言梅、王玉兰等 2 人取了 2 件快递。

接货的人也来了，取衣服的姑娘来了，取电焊机的向光汉来了，当他们问起多少运费时，邓兰舟说算了。

车到怀抱窝村大田坡， 向宗和提前等在那里，机油和 3 个邮政快件是他的，同样问多少钱？邓兰舟说算了。向宗和说，怎么又算了呢！

快递、带货成了乡村道路客运市场新的业态。哪些收钱？ 哪些不收呢？针对我的疑问，邓兰舟说，不收费的是针对过去的贫困户，留守老人，以及小件物品。对商业行为的带货，对超过一定数量和体积的，都要收费。收费也便宜。我们也同快递公司谈打包合作，目前已同极兔、申通谈了合作，运费包月，减轻客运公司和农民负担。

车到麦园子，一妇女和一小狗守在路边，是来取膏药快递件的。邓兰舟将快递交给她，小狗立马咬住纸盒，叼起往山上跑，妇女尾追其后。好一幅生活暮归图。

18 时 40 分，终点站到了，这是怀抱窝村一个叫牛腊子的地方。最后下车的只有 4 人。但一到站，来迎接客车的有 7人，他们有的人背着背篓，有的人推着手推车，他们都是来取货的。

牛腊子海拔 945 米，晚风吹拂，顿感凉爽，一路的疲劳冲散了许多。在这里设站点，目的就是方便周边农民出行。

第二天早上 6 时，高山上还没有完全醒来，邓兰舟又出发了。农民有赶集的习惯，早上去，下午回。但农忙采茶季节，出行人少，今天起始点没有乘客，邓兰舟多少有点失落，但车后厢里有30只鸡，也让邓兰舟有一些踏实感。鸡是养殖大户曾令霜昨天晚上送来的，带往渔洋关镇出售。曾令霜一年养猪 300 头，养鸡 3000 只，邓兰舟和他熟悉，一些兽药兽械带上山，一些鸡、腊肉带下山。邓兰舟 30只鸡收运费 10元。

6 时 45 分，车到谢家坪，一辆三轮车载三蛇皮口袋球白，转运送到五峰镇池方生活超市李海英。没有人护送，直接交给邓兰舟。每袋收费 5 元。

客车在群山峻岭中穿行，爬坡，过桥，一会在山这边，一会在山那边。下山人少了，邓兰舟电话也少了。邓兰舟不耐寂寞，他说，现在搞反了，过去是农村往城里带货多，什么土豆、腊肉、土鸡、蔬菜、药材等。现在是城市往农村带货多，生产资料生活资料都有从城镇到农村。特别是快递，什么东西都有。

9时40分，到达渔洋关客运站。邓兰舟一趟往返任务顺利完成了。

二

10日晚上，当客车到达终点站怀抱窝村牛腊子时，在接货的人群中，有一对老年夫妇印象深刻。男的驼背，弯曲厉害，女的腿脚不便。他们背着背篓，搀扶着，望着远道而来的客车。他们请邓兰舟代购了30个苞谷粑粑，一袋大米，一箱方便面，代取了一个快递件。

邓兰舟分别为他们清点，装上背篓。当邓兰舟看到快件是电子产品时，担心俩老不会使用，随即打开。这是一个便携式音响，带有 U 盘，随时播放音乐。邓兰舟说，这是您女儿从湖南怀化寄来的。然后告诉他们如何充电？如何开关？如何播放？如何调音？

我看他们背着背篓，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心生怜惜。我随后到他们家去。他们家离站点不远。房子很大，条件不错。爷爷叫杨名种，79 岁，婆婆叫覃好春，76 岁。他们有儿有女。儿子 50 多岁了，年轻时出门在广州打工，在广州安家，有孙子孙女，基本上一年只有过年回来一次。女儿出嫁到湖南怀化。随着年龄增长，俩老身体差了，农活奈不何了。他们原来是精准扶贫对象，主要是因病返贫。爷爷背驼，患高血压八年，婆婆长期腰疼腿疼。但从房屋的陈设和购买的物资看，他们生活得有滋有味，说话嗓音大，充满幸福。

杨爷爷说，我虽然儿子不在身边，但我还有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小邓师傅。

说起小邓师傅的好，杨爷爷刹不住车了。

小邓师傅是 12年前跑我们这条线路的，从那时起，他就为我们带货，从不推辞。也就从那时起，我家买的所有东西，都是小邓师傅帮忙买的。我们不为价格多少讨价，也不为质量好坏担心。小邓师傅办事路子多，买的便宜，质量又好。今天买的苞谷耙耙，本来自已可做，五峰镇也有，但他说，湾潭一家做的好吃，湾潭耙耙在渔洋关办的有厂，一元钱一个。

不怕你笑话，我们家快递的收件地址就是小邓师傅的地址。这样直接，也不会错。今天收到的女儿寄来的音响，就是寄给小邓师傅的。

小邓师傅对我们老年人买东西不收运费，当然也不加价，进价多少给多少。实际上他是贴钱了，贴了油钱。我们家对他来说，讨不到半点好，我们又很少出门坐他的车，我的婆婆子还晕车，一辈子不坐班车。

有时，我们买了东西，搬不动，小邓师傅还送上门。我有一次买了尿素，就是他帮忙背进屋的。

家里有什么事，小邓师傅也乐于帮忙。有时电视机坏了，水管子接头松了，电线断了，打个电话，他晚上来后，就搞好了。前几年，我们取养老金，都是小邓师傅帮忙在银行取的。

小邓师傅做好事，也不是为我一家，像我们这样的守留老人，附近还有覃守英、曾祥培等 3 户，他完全也是包保了。

杨爷爷自己也感慨，小邓师傅一直这样，十二年啊！你说是不是比儿子还亲，还好。

三

邓兰舟为什么能坚守 15 年，累计为 8000 余人带货10万余件，为应该帮助的人义务做好事？是什么力量在推动？ 10 日晚上，在他简陋的住所，我们促膝长谈。

——农民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我真正体会到，五峰山大人稀，农民出个远门，卖点东西，买点东西真不容易。十五年前，反映尤为突出。当时我已经是司机了，他们相信我，把一些农副产品交给我，托付我，我再转交给买方，又负责把钱收回来。有的农民又将换来的钱委托我从城镇购买工业品。看到他们的高兴样子，我也看到了我的价值。2018 年，因为家庭搬到宜昌，女儿在宜昌上学，我离开了现在的岗位，在宜昌城区开网约车。但是开了半年，我又回来了。原因有三：一是一些农民经常打电话，他们说离开了我，一切都不顺了，希望我回来，为他们带货。二是车队也希望我回来。三是我在城里虽然挣钱多一些，但不像在这里，平时没有说话的亲朋好友。于是我回来了，被需要的感觉也是一种幸福。

——信任一旦建立，他们处处想到你。现实生活中，最好打交道的是农民。农民的要求实际，直接，他们对人实在，纯真。与农民打交道的关键是建立一种信任。我开始到农村时，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对农民爱理不理。后来，我多说乡土话，巴肉贴心的话，多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帮他们带货。平凡的小事，也能抚人心。农民最懂得感恩，一旦建立信任，他们时时想到你，哪怕是一句话，一个举动，一碗蒸肉，一块豆腐都是真挚的，让你无法拒绝。我现在已经彻底融入农村了，农民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想到我。信任一旦建立，不可磨灭。我所服务的村庄，冬天下雪了，农民会自发地组织扫雪，不需要政府和村里出钱组织。他们是在为我安全出行清障。我想这就是共同缔造吧。

——带货也是为了更好地带人。有的人不理解，一个客运司机为什么把带货看得重要，是的，我的主业是带人，副业是带货。但二者也是相互促进的 ，带货多了，可以吸引更多客源，带人自然也多。快递到村工程“最后一公里”谁来实施，这是乡村客运面临的新任务。我们只有改革才有出路。近几年来，我一直坚持我的初心，帮人带货，业务量一直高于别人，按同口径比较，我的业务量每月比其他司机高 20%左右。

谈到下一步发展，邓兰舟信心满满。只要乡村客运车队尽快实现转型升级，在搞好带人的同时，搞好带货，占领新的市场，未来可期。邓兰舟也有自己的优势，他计划利用好 14.4 万“司机小舟”抖音号粉丝量，开发农产品直播带货业务，为农村产业发展助力。

此时此刻，笔者想到了深藏山间的白芷和兰花，虽然矮小 ，但清香宜人 ，纯洁美丽。

（作者：彭定新，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宜昌市散文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