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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孜望着窗户外的雨发呆,自言自语了好半天,像梦呓一样,这段日子,他消瘦了好多,他还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去。他也不知道他爸为什么要给他取一个像女孩儿的名字,他没敢问他妈,不然他爸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可戴孜还是在这个事儿上重蹈覆辙,有时候神经质似地在半夜拨打刘梦遥的电话,拨了又挂,挂了又拨,第二天刘梦遥生气地骂他神经病的时候,戴孜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快乐,用傻笑去回应。从前戴孜喜欢看刘梦遥笑,只是这段时间的横轴像被人为地拉得很远。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她和别人合照的样子心里又接受不了,戴孜开始摔东西,踢凳子,在球场上恶意犯规,变得喜怒无常。曾经在一块儿的时候,刘梦遥因为他生病担心,因为他幼稚、蛮横、牛一样的性子,死性不改的时候没完没了地教训他,刘梦遥也会莫名其妙生气,和戴孜说一些没头没脑的无聊想法,他们不是情侣,像老朋友一样不止是朋友。每一次喋喋不休地争论某件事情的时候,结果总是刘梦遥赢。戴孜想,也许是跑错了电影场,想知道拿着可乐和爆米花的女孩儿究竟在什么地方。生活是不断跳跃的音符,春天花开的季节,刘梦遥喜欢一种叫酢浆草的黄色小花,戴孜却读不出思念的意思。他揉了揉眼睛,刘梦遥捧腹大笑时的样子像旧梦一样久远,恍如隔世,戴孜梦见了海,蓝色的海,刘梦遥一直想去的海,说来也是奇怪,戴孜入睡前不受控制地流了一滴眼泪,在脸颊处滚成一条长长的泪痕,咸咸的,融化了他的睡眠。
戴孜是在初三的时候遇见刘梦遥的,千里东风一梦遥,分别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无处可逃。他总觉得刘梦遥看不上自己,头脑发热,单相思了一年。那一年学了李后主那句“人生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戴孜总觉得和她可以成为朋友,他们互相认识,却没有太多说话的机会,游离于同学和陌生人之间,哪怕到了毕业的时间点,也没有期待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你怎么也在这里?三年后再次遇见刘梦遥的时候,总算没出息地先开了口。刘梦遥本能一笑,她转学来了这里,念高三。戴孜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细腻又敏感,可后来才知道,被她改变的,远远不止这些。与初中不同,这一年戴孜心里装着的是尊重和不打扰。也许是学习气氛的紧张和太过压抑,学校要办一个诗歌朗诵的比赛。戴孜和刘梦遥都报了名并朗诵了舒婷的《致橡树》,同一首诗,同样的默契和情感,他们以同样的分数获得了同样的成绩。两个人总算有机会站在一起。戴孜有了第一张合影,也是最后一张与她的合影。每一次看这张合影,戴孜都会记起刘梦遥在笑着对他说,祝贺你。如果我爱你,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这一句一直萦绕在戴孜心里,戴孜开始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去试着背一些刘梦遥听了可能会笑的笑话。

在戴孜的记忆里,刘梦遥只哭过一次,哭的时候喊他的名字。那是一个雨天。晴了两星期的天教室外的窗台上积满了雨伞,他们俩的伞正好堆在一起。好堆在一起。老师又决定让班里的同学换座位了,于是他们的座位挨得近了,只隔着一条过道。期中考试结束的时候,风把他们桌上的试卷吹到了过道里,戴孜俯身去捡时,和刘梦遥的脑袋撞在一起。似乎有一种力量在促使戴孜向她靠近,戴孜也想去抓她的手,不止一次。晚自习结束以后,戴孜还是照例走在冷飕飕的街道上。戴孜,你等我。有人从后面叫他的名字,是刘梦遥,她这么喊戴孜,也是第一次。戴孜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异样,他也知道,这异样为什么会来,就问她,我们不同路啊!你今天怎么会走这里?刘梦遥摇了摇头,似乎很遗憾地说,从今以后,恐怕要一直走这条路了,你陪我一起呗。
什么?戴孜好惊讶,惊讶得说不出话。我搬家了。我也想有个女生一起搭伴回家,结果全班就你走这条路。你这么高大英武,不会让我一个女生走夜路吧?刘梦遥说话的时候平静似水,戴孜能感受到那种比在意还要大的信任。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答应你吗?戴孜像一根移动的木桩,给了刘梦遥一种可靠的感觉,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暧昧的感觉在昏黄的街灯下愈发明显,等到和刘梦遥分开的时候,戴孜忽然又感到了时间的无情。再往后来,戴孜就不觉得辛苦了,是不是开始习惯了站在教室外头等着刘梦遥一起走,哪怕她收拾东西拖拖拉拉的,戴孜也不觉得厌烦了。习惯了彼此以后,有事没事就朝一起凑,狭窄的过道根本拦不住戴孜早已冒出头的想念,想念是一条无形的线,常常把她牵到我的梦里面。梦里的街道依稀可见,月光沿着墙角袭来,给她的脸颊镶上一道银边,她的美丽总是出现在我梦里,当我伸手去触碰的时候,又像是走失在了迷雾的森林里。
刘梦遥问过戴孜,你知道吗,每一颗在夜空中划过的流星都意味着地球上会有一个人随之消逝,世人用它们去承载自己的愿望是不是很自私?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流星上是不是很无知?戴孜说,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刘梦遥白了他一眼,知道哪个说哪个,要是全知道就全告诉我。戴孜诚实地说,伤心的人想要一个快乐的理由,找不到岸的时候就想有个方向,他把爱说给上帝听,上帝哭了,流下泪来就成了流星。人人都有追逐幸福的权利,就像我,为了你,一直都在追逐。孟庭苇的《谁的眼泪在飞》不是说得很清楚,那个悲伤的逃兵,怎么能实现我许多的愿望。刘梦遥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拢了拢耳畔的头发,满意地笑了笑,算是回答。
又临近高中毕业,学校在预备一场毕业演出,向全校师生征集节目,谁都可以报名,没有限制。戴孜突发奇想,想出一个情景音乐剧的点子,就像是英语课上的情景对话一样。刘梦遥是他心中的主角,刘梦遥拿到剧本的时候,欣然接受了戴孜的邀请。后来,很多同学都来戴孜这里要角色。戴孜知道,刘梦遥又帮了他。自编自导自演的戴孜希望用音乐来代替他们心里说不出的那些话,在确定曲目的时候,大费周折。通俗、民族、摇滚……不同的音乐派别之间大打口水仗,戴孜力排众议,只要贴合人物,音乐风格不限。剧中的最后一首歌,是戴孜对女主唱的。因为剧中的女主不辞而别,伤心欲绝的戴孜唱了《亲爱的你在哪里》。所有人似乎都很入戏,戴孜记得,那天刘梦遥哭了。他们班的这个音乐剧后来得了一等奖,戴孜想,和刘梦遥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有好运。放学的时候,戴孜用一起扫地的借口把她留下,好拙劣的借口。
那天你哭了,为什么喊我的名字?这个问题压在戴孜心里好久,趁教室里就他们两人,这才说出口。你明知故问。刘梦遥聪明的笑总是让戴孜忘记接下来的话,刘梦遥太聪明,或者把话题绕开,或者说一些简单的俏皮话。也许对我们层次不同是对我们这个年纪最大的尊重。到了年末,夜晚的时间多了很多。刘梦遥说她喜欢安静,喜欢简单,而这些戴孜都有。为什么?多少天以后,刘梦遥告诉他,喜欢的未必有,有的未必喜欢。戴孜要疯了。他开始讨厌逻辑,讨厌所谓的高深哲学。他继续学数学abc,继续学英文ABC。高中生活就要结束了,他们的关系有了久违的转折。到冬天的时候,戴孜的手一直都冰凉凉的,刘梦遥的手好暖,她说她愿意让戴孜握着,多久都可以。高中最后的一个冬天里,有她的手,戴孜不觉得冷,一点也不冷。
头发在寒冷的空气里没了生命力,无精打采,像一座冻成形的雕塑,戴孜开始说刘梦遥颓废,说她随意。打那以后,刘梦遥开始打扮自己,虽然戴孜嘴上不说,但是他看得出来,刘梦遥已经开始在意戴孜对她的感觉,这样的改变有些迟,但至少说明,戴孜在她心里,不再是过客。刘梦遥开始用一些精致的小首饰装扮,用一种很小众的香水,戴孜都不记得说了多少遍赞美的话。好丢脸,戴孜在心里想,他还学会了一些恭维的话,开始耍一些小聪明,弄一些恶作剧,比如上课装睡觉,醒来就喊刘梦遥的名字,虽然她害羞,可她是快乐的。或许这就是戴孜想要的结果,也许是没有品位的追求,因为很多女生都这么说,说戴孜是小丑什么的。他的小丑即使牺牲了让公主快乐,即使牺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很值得。去食堂的时候遇见刘梦遥,帮她买早餐。搭公汽的时候遇见刘梦遥,她总是忘记带零钱,一次又一次。戴孜装小气的时候,总是对她说,欠我的车钱什么时候还?下雨的时候,他们走在一起,虽然同学老喜欢盯着他们看,可他们总是相视一笑,他们不介意,因为走在一起,才不会被雨淋着。零零散散的小事掺和着数不清的小快乐,加上刘梦遥的小情绪,一切才如此独特。或者说,戴孜的胃足以消化掉多余的残骸,只要是关于她的,都能变成属于他们的快乐。就是这样,他们在一起了很长时间,只有记忆,恋情都藏在日记里,连张照片都没有,想想真是个奇迹。
刘梦遥开始讲一些废话,很弱智的话,戴孜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戴孜还是耐心地听她说,直到他可以倒背如流。上课的时候,刘梦遥又开始找戴孜说悄悄话,在老师的眼皮底下,胆大包天,没完没了。戴孜开始害怕,怕被老师请出去罚站;她却兴奋得一塌糊涂,一点都不难不倒么。所有的问题都难不倒她,她成绩一直很好,家庭条件没得说,人漂亮,戴孜只能说她有值得骄傲的资本,说得封建些,如果以后找了刘梦遥当女朋友,别人肯定会说他高攀什么的。戴孜把这些话说给她听的时候,刘梦遥笑得前仰后合,还指着戴孜的鼻子,说他是千年老古董。戴孜倒很认真地说,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怎么跟你说。刘梦遥也不笑了,挑衅似的问他,那么,你真的喜欢我?戴孜点头说是。刘梦遥又问,有多喜欢?戴孜想了想才敢说,不敢说太多,说太多太虚伪,我能活多久就有多喜欢。说这话的时候,戴孜的身体有了触电的感觉。<p>
五月的天气,不再潮湿。有一种炽热绽放的感觉。感受到了夏天初绽放的热情,这个季节让戴孜快乐。到了下个月,一切就要结束了,像是定数。考试也有定数。考完最后一次模拟考,学校的考试就结束了。为了照顾刘梦遥的心情,戴孜会买一些小礼物,搭配一些小零食。相比之下,她要平静得多,到了谁主沉浮的时候,真正有实力的人才会理智。不盲目,不附和。

刘梦遥在六月换了发型,过耳的小长发。清新的感觉。戴孜又走神了。窗外吹来的风把书的页码弄乱,外头的风景像一幅定格了好多年的老油画,换的换,拆的拆,凋零的风景里,有他跟着她走过的痕迹。戴孜发现他好脆弱,是刘梦遥口中常对同学说的“那个没用的家伙”。如此容易就被她看破,这个世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个,除了她,谁又会心甘情愿地说,要一起走下去。小小的人说着大大的人生,说离别,说永恒。戴孜不觉得可笑,就算到最后变成零,也没有遗憾了,把零种在心里,一样能够开出酢浆草的黄色小花。高考结束后,所有人聚到一起,刘梦遥和戴孜一起唱着那首《亲爱的你在那里》,所有人都哭了,除了他们,刘梦遥微笑地看着戴孜,一句话都没说。戴孜祝贺她,考得不错吧,这么快乐。刘梦遥说,一见到你,我就快乐。如果失去你,我不会再快乐。戴孜挤出笑来,悲伤的样子反而更加深刻。同学们切完蛋糕,开始用奶油在彼此脸上涂鸦,他们放肆地笑着,戴孜追着刘梦遥满屋跑,他发现他已经追不上了。
她终于还是醉了,指着自己的脸说,喜欢我就亲我一下看看,爱是需要证明的。你——戴孜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醉了反而才更轻松,就在戴孜俯身低头的时候,他迟疑了,清醒成了罪魁祸首。二人相视一笑,先前的铺垫,化为乌有。最后一次送她回家,再最后一次挥手。戴孜终于忍不住地说,没有我,你也要快乐。戴孜挥手说,孩子记住了。她好像哭了。戴孜不能确定。长长的假期,和家人一起去了山里,避开了城市的高温和喧嚣,却避不开刘梦遥的眼睛,总觉得她就在身边,一直盯着他看,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除了一身冷汗。戴孜后来莫名其妙病了一场,还好赶在报到之前恢复。很多事情,逃避是徒劳的。懂了一些道理,真不容易。说给爸妈听的时候,他们也笑了。戴孜看着自己长大了一次,想念最多的时候失眠的时间最长,睡眠成了一只狡猾的兔子,戴孜抓不住它,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生活不再乱乱的,上车的时候也有熟悉的乐声传来——爱是漫长的旅途,梦有快乐,梦有痛苦……
一年后。戴孜闲着没事,翻那张手机里的相册,又看到了那张唯一的合影。寝室里的几个兄弟都是情场高手,摸爬滚打已有好几个年头。兄弟呀!怎么变成死性了?我不是常跟你说不要念旧吗?情歌是老的好,情人就不同了。一个瘦高个儿抚着戴孜的背,一脸伤感。乱讲。你看这照片,换成是我,也愿意等。另一个胖子倒是跟戴孜一个德行。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这里漂亮姑娘多得是,感情这东西是强求不得的。剩下的那个劝戴孜要看得看,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搅得他头都大了,戴孜一发火,把他们全赶走了。

戴孜一直联络不到刘梦遥,打开邮箱,居然有一封未读邮件:还好吗?还记得我吗?想我了吧?想的话就发邮件吧!干涸的心总算等来了春雨,他疯狂地捶着键盘,对着窗外疯狂地叫喊,被楼下的宿管大妈一通训斥才老实。戴孜回了一封邮件过去,你这无情的女人,识相地把电话、QQ、MSN、通信地址、邮政编码都给我发过来。对方很快回了信,你那么想要啊!今天下午3点,来火车站接我,记住,我坐的是第8023次列车。雨停的时候,戴孜已经上了车。下午2点,戴孜站在月台上,看着第一列火车进站。下午3点,也没看到第8023次列车。下午6点,月台上已经没有停靠的列车了。下午7点,戴孜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笔直的铁轨,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离开。喂,你是不是在等我啊?戴孜转过身,看见刘梦遥微笑的脸,一直没变。戴孜木讷地抱着她,呼吸着她身上很小众的香水味,这才想起问她,哪儿有什么8023次列车,你唬我玩的吧?站台上的火车,包括临时停靠的,都开走了。坐在候车室的铁皮椅上,梦遥靠着戴孜的肩膀,用手指比画着这四个数字的手势,戴孜这才明白走和等的意义。
(作者:徐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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