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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的尾音终于在某个清晨淡去了,像被露水浸哑的琴弦,再也弹不出盛夏的炽烈。推开窗时,衣襟忽然落了片栾树的叶子,浅黄里掺着未褪尽的绿,脉络清晰得像谁写了封短笺——夏已尽,秋即至。
季节的更迭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宣告。或许是檐角的蛛网忽然蒙了层薄霜,或许是傍晚归家时,晚风裹着桂花香的清苦,又或许,是路过荷塘时,前日还擎着的绿伞,已有半数斜斜沉在水里,露出褐黄的茎秆,像被时光抽走了力气。我们总在这样不经意的瞬间与夏天作别,一个转身,蝉声、骤雨、冰镇西瓜的甜腻,都成了日记本里泛黄的故事。
而秋天,总在这样的回眸里铺展开来。先是天空变了模样,洗去夏日的浑浊,蓝得像块刚淬过火的琉璃,云朵懒懒散散地,不像盛夏时急着聚成雨团,只悠悠地在天上逛。街角的栾树最是心急,先缀满细碎的黄花,风一吹就簌簌落满地,像撒了把星星;没几日,枝头又冒出绯红的小灯笼,远远望去,整棵树都燃着温柔的火。
秋日的清晨是要慢慢品的。露水凝在草叶上时,去公园走一走,会撞见提鸟笼的老人,笼里的画眉唱得清亮,倒比夏日蝉鸣更有韵致。晨练的人不多,脚步声踩在落叶小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与远处早点推车的吆喝、蒸包子的热气一起,构成最熨帖的人间烟火。阳光这时也变得慷慨,穿过疏朗的枝桠,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走在里面,连影子都带着暖意。
午后的时光适合泡在老茶馆。临窗的位置最好,看街上的梧桐叶一片一片往下落,不急不躁,像一场漫长的告别。茶博士提着长嘴壶过来,壶嘴一扬,滚烫的水精准注入茶杯,茶叶在水里翻卷舒展,茶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桂香,漫进鼻腔时,连呼吸都变得清甜。邻座的老者对着一盘棋凝神,手指捻着棋子半天不落,阳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竟让人觉得,时间在秋天是会变慢的。
最动人的还是秋日的黄昏。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渐渐晕成粉紫,最后淡成温柔的灰蓝。归鸟掠过屋顶,翅膀驮着最后一缕霞光,远处烟囱冒出的白烟,在晚风里轻轻散了,像谁在天上写了句未完的诗。这时若在乡下,该能看见田埂上的稻草人,披着夕阳的金辉,守着满地金黄的稻穗,穗子沉甸甸地低着头,像是在向土地致谢。
人们总说秋天带着萧瑟,可我偏爱这份从容。它不像春天急着绽放,也不像夏天热烈灼人,只是稳稳铺开画卷,把丰收的喜悦、宁静的诗意,藏在每片落叶、每缕桂香里。就像人生走到某个阶段,褪去年少的莽撞,多了份历经世事的通透,知道哪些该放下,哪些该珍惜。
风又起了,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飞。它们要去哪里呢?或许落在某扇窗前,提醒屋里的人添件衣裳;或许飘进某片稻田,与饱满的谷粒说说话;又或许,带着某个心愿飞向更远的远方。就像我们总在秋天里期盼些什么:期盼一封远方的信,期盼一次温暖的重逢,期盼日子像枝头的果实,慢慢酝酿出甜。
其实秋天早已把答案写在风里。它说,所有的告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遇见,所有的等待都会结出果实。就像落了的叶,会化作泥土滋养明年的新绿;就像沉甸甸的穗,藏着一整个冬天的安稳。所以不必急,不必慌,带着夏天的故事,迎着秋天的风景,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看,远处的枫叶红了,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照亮前路。风里传来桂花的香,混着泥土的芬芳,那是秋天在说:别担心,所有的美好,都在来的路上。(图片来自网络)(张永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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