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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亮起时,夏夜的风正穿过纱窗。贾超华的微信消息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您是我的化学老师、教我的语文、数学、物理、英语老师分别是……” 一连串名字从三十五年前的时光里走来,清晰得仿佛昨日才在教室门口道别。
“就是生物老师的名字,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紧接着发来的这句话,却让我鼻尖一酸。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袖口沾着泥土和粉笔灰的身影,瞬间在记忆里鲜活起来。
三十五年前的农村中学,教室是土坯墙,黑板是刷了墨汁的水泥板,风穿过窗棂时,常裹挟着操场边白杨树的沙沙声。那时的老师们大多身兼数职,学生们分不清谁教哪科,便凭着学科特点起了亲昵的绰号。教植物学的老师总背着标本夹,“植物老师”便成了他的代称;教动物学的老师常带着玻璃培养皿,“动物老师”的名号便传开了;还有教生理卫生课的老师,被孩子们怯生生地唤作“卫生老师”。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称呼,在课间的喧闹里此起彼伏,成了校园里最生动的印记。
生物老师其实姓刘,只是当年学生们更习惯用学科称呼他。刘老师的课堂从不在教室里止步:春天带学生到田埂上认野菜,夏天蹲在水沟边讲青蛙的变态发育,秋天在操场角落的草丛里捉蝗虫做标本。记得有次他举着一只蜗牛走进教室,阳光透过他鬓角的白发,在黑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你们看,这小生灵背着自己的房子行走,多像我们庄稼人守着土地过日子。” 他带着乡音的话语,将枯燥的知识点染成生活的诗行。
贾超华那时是坐在第一排的瘦小男孩,总在实验课上睁着好奇的眼睛。有次做化学实验,他不慎打翻了燃着的酒精灯,火苗窜起的瞬间,是我一把将他拉开,并用湿抹布扑灭了火。后来他总说,化学老师很沉着冷静。这些细碎的片段,我早已模糊,却被他珍藏了近四十年。
那些年的老师,如同校园里的白杨,沉默地扎根于贫瘠的土地。语文老师带着学生在煤油灯下朗读课文,数学老师将自己的备课本借给贫寒学子,物理老师用自行车驮着生病的学生赶往医院。没有先进的教学设备,唯有满怀热忱的师者,将知识的种子悄然播撒在孩子们的心田。
贾超华的消息还在继续:“虽然记不起生物老师的名字,但我记得他教我们观察蚂蚁搬家时说的话——‘别看它们小,团结起来能搬动比自己重十倍的东西’。现在我带博士生做科研,总想起这句话。”
深夜的月光洒在书桌上,我忽然明白:师者的姓名或许会被岁月模糊,但那些在课堂上闪耀的智慧,在困境中伸出的援手,在迷茫时点亮的星光,早已镌刻进学生的生命。就像田埂上的种子,看似沉寂,却在数十年的风雨中长成了参天大树。
手机里又传来新消息,是贾超华发来的照片: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数控实验室里,他正和所带的博士生们围着实验台讨论,眼神里的专注,与当年那个在农村中学里提问的小男孩一模一样。照片下方有行字:“谢谢您和所有老师,当年播下的种子,如今正在结果。”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远处的星空格外明亮。数十载光阴流转,当年的土坯教室早已翻新,那些带着学科名的称呼也成了遥远的回忆,但师生间的情谊从未褪色。就像暗夜中的灯火,无论相隔多少山川岁月,总能照亮彼此前行的路。
作者简介:孙光顺,杨林沟镇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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