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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我在荆州读书刚放暑假回到沙湖,住在群兴村的大哥大嫂非常客气的对我说,他们在村里种了两亩地,村里派他们上水利,到大垸子闸防汛七天,不去就出210元钱,村里请人去上堤防汛,他们在家里和我父母商量过了,决定派我去替他们上堤。
当时我才16岁,听说上堤,感觉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上堤那一定是肩挑背驮,非常苦力的活。1991年的夏季我们沙湖地区也出现了大洪水,曾经听去年参加上堤的人回来讲过。去年的灾情非常严重,外滩的洪水与沔阳隔堤平齐了,老天连降暴雨。政府从上堤的人中挑选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人挨人的穿着雨衣站在大堤上,每人双手拿着一捆稻草,风浪打过来时,用人墙用稻草挡住浪涛,后面的人不停地将泥土挑上来建子堤。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大嫂专门去大队部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我,这次去上堤的共15人,明天早上9点到沙湖大桥集合坐机船到大垸子闸,由二队刘队长带队,去的很多都是年轻人,还有她娘家的一个兄弟斌哥。听说比我大两岁的斌哥也去,我就安了心,毅然决定出发。
第二天一清早,住在隔壁的大哥将一担橼子和扁担,还有一把铁锹摆在了我家门口。大嫂做了丰盛的饭菜喊我去吃饭,母亲给了40元现金。我清理了两套夏天换洗的衣服装在包里,大哥挑着一副扁担送我上船,我将行李包系在锹柄上,扛在肩膀上迈着大步向沙湖大桥出发了,出门后,大嫂又赶出来送给我20个刚煮熟的鸡蛋。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虽没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场景,但心中还是有点像古人告别亲人出征的悲壮。
我和大哥来到沙湖大桥的河坡边的桥底下,群兴村的村民基本都到齐了,斌哥和村里的几个前辈已经坐在了机船舱里,刘队长把我们的工具收集起来绑在了机船的顶篷上。旁边还有几条机船也在运送参加防汛的其他村的民工,我们群兴村机船正在启动离岸时,远处我看到了油合村我的老表才新哥,正挑着防汛的工具往河边走下来。
防汛的机船开足了马力在通顺河上一路向东乘风破浪,河风和船头卷起的浪花伴随着金色的阳光时不时地掀开船舱前面的挡风门帘。前期连绵不断的大雨让内河的河面增宽了不少,两岸的湾子里沿河坡有的居民的厕所,猪圈都漫了水。在村里当过兽医的老瑜从家里带来了一个西瓜,他爬出船舱来到船头上,从机船篷顶上取下一把铁锹,将锹面伸到浑浊的河水里冲洗了几下,用锹面切了数块西瓜分给全船的人,我也将带来的鸡蛋分发给每个防汛的人,开船的路师傅是我们湾子里的居民,他的儿子和我是初中同学,他对我来参加防汛非常的赞赏,我对本次防汛也更增加了信心。
一叶孤舟在波澜满仓的河道中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航行,于中午时分到达了沙湖大垸子闸。大垸子闸内河两边的杨柳上被洪水淹没得都只剩下了呈冠状的树枝,机船准备选择在一块开阔处靠岸。岸边十多个准备换防回家的群兴村民看着我们机船的到来挥舞着手,喜笑颜开地挑着工具和行李等我们下船后准备登船。
我们15人上岸后,刘队长带着我们首先熟悉了群兴村的防汛防区,一个用竹竿搭建的简易草棚就是我们在大堤上防汛的歇脚处。我村防汛防区全长三公里,东边与武汉的防区接壤,西边与沙湖镇的油合村相连。堤外是一望无垠的洪水,堤内是老百姓的碧绿的万亩良田和鱼池。堤内外的水位落差至少在10米左右,站在大堤上眺望两边水情还确实有危险。好在雄壮的防洪大堤像条巨龙蜿蜒婉转地趴卧在这广袤的大地之间锁住了洪水,让大堤内外形成了两幅相邻但截然不同的画面。
堤外的洪水离堤面还有一至两米的距离,堤内斜面护坡的杂草已经被前期防汛人员铲平。我们这批防汛人员的主要工作是巡堤,查找管涌和渗水的区域。刘队长给我们安排三班倒24小时值班制度,每班8个小时,年长的老许作为炊事员,听说我是学财务的,安排我负责管账。
我们来到堤下的住宿点,是第一冶金农场的两家农户家里,农户非常客气,把小孩的两间房让出来给我们住宿,我们放好行李铺上席子后,开始做饭,厨房在户外露天的大树下。上批防汛村民留下的几棵大白菜和面条,被老许架锅生火很快做出了一锅面条。我们吃完面条,刘队长带着老许去买米油盐和菜去了。老瑜带着我们每个人扛一把锹。走了一两公里,找农户买的两毛钱一捆的稻草,用锹把穿过稻草绳,扛在肩上背回到了驻地。
下午除上堤值班的外,我们都在午休,一个大床上睡四个人,炎热的夏天,我们睡在草席上,汗水直淌,汗水流在草席上勾勒出了人形的模样。房东进房间时,闻到的是一阵扑鼻的汗臭味,把他儿子的小鸿运电扇借给我们用。
第一天的晚饭是老许做的辣椒炒肉和白菜炖粉条,老许为了照顾我,将脸盆装的辣椒炒肉最后的一点油汤全部倒给我。我吃完后,半夜闹肚子,一夜上了几次厕所。
12个小时的休息过得很快,但上堤值班的8小时确实很难熬,白天提着铁锹,两人一组顶着烈日不停地在堤坡上寻找渗水点,晚上还要提着马灯仔细巡逻。不准聚堆,不定时有巡逻车过来检查。听其他值班组的说,油合村两个老头在上堤值班时在棚子里下棋,被防汛巡逻组抓到了,一人打了两耳光,还要带队领队写检讨,全市通报批评。听说值班玩忽职守的还要关起来。我们值班组在刘队长的领导下,都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
我们防汛的这么多人,每天晚上的洗澡也是个大问题,大家只能到大垸子的内河杨柳树漫水的地方游泳,听说河里有血吸虫,也不敢在水中多停留,再将换洗的衣物在河里洗干净后带到驻地,找根绳子系在树枝上晾干。
第一次我值夜班时,一只大黑甲壳虫飞过来,落在了我的脖子上,在我的颈部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大黑斑,当过兽医的老瑜说,你这个地方的皮肤还溃烂的,果真没有过两天,这里的皮肤就烂开了。从房东家里找来痱子粉,每天晚上抹点痱子粉收潮,很快就康复了,只是很多年后,这个疤印才彻底消失。
在防汛的七天里,虽然一直很炎热,所幸一直没有碰到大雨天气,我们的任务也很单一,主要是巡堤排险,也没有发生险情。七天的时间里和同行的村民建立了相互关爱的情感,多年后再碰见都是十分的亲热。
时光飞逝,那次的上堤防汛转眼都有33年了,当时一同前往大垸子防汛的老前辈有的也许已经不在了。如今的防汛设备也进行了多次的升级,现代化的机械设备也无需再准备椽子和扁担加铁锹,更不用晚上再提着马灯找管涌了。三峡大坝的水利调控和科学的水文调度,基本不会再出现以前特大的险情,也不会再出现当年艰难的防汛岁月了吧。
(作者:覃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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