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在心底的河

文 | 邹文倩

引子

在苍茫的天穹下，一湾碧水润泽了我的双眼，怦然心动间，那水，便流进了我的心中，我萌发的眷念啊，如青草般蓬勃。

于是，一个响亮的名字便在心底刻下—牛车河，魂牵梦萦的故乡河。站在望不到尽头的牛车河畔，耳边仿若听见远古的牛车吱吱嘎嘎缓缓而来，它碾碎了历史的痕迹，不屈不挠地行着，一路牛铃声清脆，吟咏出悠长而深邃的曲调。

一些眷念，伴随着牛车河的水声，猝不及防地疯长。

烟雨之中

与牛车河的再次相逢，是在细雨如丝的暮春，我穿着浅蓝的布裙，擎一把撒满白兰花的油纸伞，在牛车河畔的廊桥上缓缓地行，细雨清凉，在河水里织成了水雾，眼底能看得请的湖中岛，浸润在了密密斜斜的烟雨之中。

绿，是真的绿，是那种有层次的绿，淡笔勾勒，浓墨泼洒，再用清清的水润开，那迷蒙的绿啊，滴落河水里，河水袅娜起细密而浅淡的绿雾。水鸭子不怕雨，轻盈地在水里拉长着波纹，河水动了，绿也动了，心底的诗行也动了。

在牛车河岸，一个叫东岳的地方，邂逅了一片爱情的花海，细细蒙蒙的雨，把每一片花瓣都洗得不见尘埃 ，那么多的花，各色的都有，人的视线就在这片花海里流连穿梭。细雨如丝，串起这些玫瑰花瓣，串出一个永恒的关于爱情的话题，油纸伞，似乎也遮不住这满怀的喜悦。

花海中，一条石板路向河边延伸，路的尽头就是水的源头，也是一个小小的渡口，那里停着两艘小船，等着游人雨中漫游，有彩色衣裳的人上了船，收起了雨伞，船影人影都印进了河水中，那也是花呀。

石板路是湿润的，我丢了油纸伞，脱了鞋踩在上面，湿漉漉的石板，且有一些冰凉，却阻挡不了我细碎的脚步在玫瑰花海里一步一挪，花香萦绕在鼻端，穿过艳色的花门，朝着水雾迷蒙的渡口走去。

最终，我没有上船，我只想在这水岸边流连，我踩着河岸边的沙石，弯下腰，撩起一串水珠，水珠落在河水里，跟细细的雨珠融合在了一起，远去的小船，带着一串串的欢笑荡漾在水面。河的斜对岸，有飘渺的歌声传来，那是游客唱着爱的小调，而我，已迷醉在这一片烟雨之中。

蔚蓝之下

我的心对牛车河已萌生了眷念，我知道最眷念的其实是一种色彩，一种可以流动于蔚蓝之下的神奇色彩，这是一种带着色彩的河水的味道。

牛车河的色彩是很丰富的。响晴的夏日，这种色彩已泼洒到极致。且不说岸边绿茵的草和树，还有轻盈的芦苇与野花，迫不及待地投影于水中，单那天的蓝云的白，就搅动得一河水一点不安分。

这次我坐了船，因为我们要到水中的岛上去，只有在前行的船中，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水天一色。

无疑，牛车河水是清冽的是澄澈的，就如透明的碧玉，前行的船划开了碧玉的宁静，天上的白云，云间的蓝天，都照进了河水里，船可不就是在天上行？但是，确乎又不是，天上哪有这流动的碧水呀，船在行，浪花在船后绽开，一粒粒晶莹洁白，似透明的水晶珠子，有多少粒珠子，一路在水上抛洒着呀？

远处翠碧的岛，缓缓在眼前流动，它们的影子投进河水里，河水的色彩就更多了，看天，天印于水，看水，水纳着天，分不清水和天究竟谁是谁的影子。

岛是有名字的，叫如意岛，大约是因为岛形如一柄如意而得名，这倒也应了吉祥之意。岛被碧水环绕着，岛上的凉亭，楼台，木桥，无不精致，倒映水中，又是一番景致。站在岛上最高的楼台远眺，白鸟飞翔于水面，辽阔、深远的蔚蓝天空，与澄澈、灵动的河水，已浑然一体。

岛上青铜的牛车静默，而岸边的风车却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古老的曲子，有荡漾的河水应和。蔚蓝之下的人呀，踏水而歌，缘风而舞，蔚蓝之下的牛车河水，已淌进了心底。

月色起处

风打开了夜色，拂去了盛夏的燥热。今夜有月，是一瓣清朗的满月，云已隐入青天，月色更洁白。月华映照下的牛车河也安静下来，偶尔，有夹杂着湿漉漉水气的风在水面风情万种，被月光一撩拨，竟是波眼盈盈，惹人爱怜。

这个夜晚，如月色般柔和，注定了心波也开始荡漾。这是一个小农庄，离着牛车河不到半里路，屋前的葡萄架下已撑起了烧烤炉子。

是的，今夜我们要在这休憩，举杯邀月来对饮。

月色溶溶，人心却有些不安分，想喝酒的欲望愈来愈浓.酒是现成的，啤酒、米酒、果子酒都有，我选了冰凉的啤酒，和喝果酒的夏姑娘隐在葡萄藤的隐隐绰绰中，我们都不言语，只是一个动作的提示，就轻轻地碰起了杯。

月光透过葡萄叶，照在我们的身上，橙黄的啤酒，冰冰凉凉，酒香在嘴里炸开，又在额头处绽放出几朵桃花。这个时候，小酌的两个女人很安静，就这样一口一口的细细地饮。也有人过来，也是静静地碰了一下杯子，微笑着浅酌一口，转身轻轻地离开。

也有人给我们送来了烤肉，烤肉的香味让酒的甘醇更大地挥发出来。

今夜，什么也不做，就坐在月光下，浅浅地喝酒，淡淡地聊天。月色起处人微醺。这样的月色很适合浅酌，很适合思念，也很适合说起一条河，说起河水里母亲棒槌捶响的回声，说起月色下父亲撒的渔网的背影，还有浅水处光着身子洑水的小小的自己，还有还有……

月色起处是微醺人的故乡，故乡的牛车河有很多故事，趁着月色，把这些故事一个个打捞。可那些故事啊，就如牛车河的鱼，怎么也捉不尽，那些思念，如牛车河的水，微波漾漾，却总也停不下来。

因为有条河，便把一些人聚在了一起，因为有了同一片月色下的人，便有了共同的一段绵长而踏实的记忆。牛车河的画卷缓缓打开，牛车河的故事也不断延续。一种关于乡愁的情愫，也如牛车河水一样荡漾开来，它会一直如月光般，照亮远方的人儿回家的路。

（摄影：秦汉立）

【作者简介】邹文倩，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著有小说集《我叫桑小麦》，在《长江文艺》《问鼎》《中国青年报》等报刊发表文字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