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与团风

文 | 梅玉荣

说起大文豪苏东坡，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著名诗人余光中曾说：“外出旅行，如果要找一个诗人作旅伴，我不找李白，他太不负责任。我也不找杜甫，他总是苦哈哈的。我愿意找苏东坡，他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确实，东坡是非常有趣的人。就连他的政敌，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王安石也曾由衷地感叹：“不知更几百年方有此人物！”

时隔近千年，东坡越来越得到民众的喜爱。可谓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月宫的嫦娥见了，估计也想下到凡间来。这个可爱的东坡，唐宋八大家他是其中之一，宋代四大书法家他有一席之地，豪放词派他堪称鼻祖，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他还研究军事，琢磨农耕，炼过丹药，注重养生，设计帽子，酿过蜜酒……

这样一位心纳百川、兼收并蓄的旷世全才，自然给后世留下一个立体多维、奇趣多姿的形象。独步千古，难以复制，这就是东坡的魅力。难怪有位女作家这样写道：来生便嫁苏东坡。可见东坡有多么招人喜爱，尤其是女同胞的喜爱。全世界的“苏粉”“坡迷”比比皆是。

当然，东坡成就最突出的还是文学方面。我们看，在密州，他心有壮志，有“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潇洒与风光。在杭州，他闲情逸致，有“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精妙比喻。在惠州，他怡然自得，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悠然笑谈。而在黄州，他的形象则更加立体而多维，既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奔放，也有“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落寞与凄凉，还有“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坦荡豁达。

这就是我们的东坡，千百年来让人迷恋的东坡！

下面，我就讲一下苏东坡与团风的故事。关于东坡与团风的关系，我能找到的明确文字记录有两次。

一是风雨禅智寺。那是元丰三年（1080年），刚刚经历乌台诗案，劫后余生的苏轼带着大儿子苏迈，在御史台两位差人押解之下，离开东京汴梁，踏上凄凉的贬谪之途，前往黄州。正月初一出发，一路风雪辗转，整整走了一个月，正月三十晚上到达团风境内，不得已住进一座连僧人都见不到的小破庙里。半夜风雨交加，苏轼怎么也睡不着，忽然想起少年时曾在一处院落墙上看过的两句诗：“夜凉疑有雨，院静似无僧。”诗的情境与自己眼前的处境何其相似！于是他写下一首诗：“佛灯渐暗饥鼠出，山雨忽来修竹鸣。知是何人旧诗句，已应知我此时情。”

千里贬谪，来此荒僻之地，又冷又饿，遇此破庙，能有什么好心情？这就是苏轼与团风见的第一面，因是晚上，印象又不好，以致他连团风的名字都没记住。我们知道，苏轼每到一地必有诗文存世，翻遍书籍我愣是没找到他在团风的游踪。他在黄州住了四年多，到浠水、麻城、鄂州等地去了多次，为何偏不专程来团风呢？

我分析，团风与黄州本是一体，相距太近，他根本没想要专程来一趟。如果他也去了大崎山、神仙寨该多好！那我们进行文化开发就有依据了。

你可能会问，苏轼在团风住的是哪座庙？据苏轼诗中所说是“黄州禅智寺”，这应是从黄州府角度而言，这座寺实际在当时团风镇境内。因他诗而留名的禅智寺，可惜早因朝代变迁而损毁无踪。我翻看明弘治年间编撰的《黄州府志》，看到当时的团风镇境内，在临江铺与花园铺、盘石桥的中间，有一“禅积寺”，据悉“禅智寺”又名“禅寂寺”，团风方言中“寂”与“积”同音，这个“禅积寺”很可能就是苏轼笔下的“禅智寺”了，宋以后，再历元明两朝，发生一点谐音的讹传也是正常的。

当然，禅智寺的位置还有待进一步考证。这就是苏东坡与团风的第一次缘分。

下面要讲的是第二次缘分：应梦罗汉记。东坡谪居黄州，因为跟陈慥陈季常要好，便经常到麻城岐亭去游玩，两人你来我往有十来次之多。而从黄州到岐亭，团风是必经之地。

元丰四年正月二十一，东坡又到岐亭去玩，头天晚上他住在团风旅馆时，做了个梦，梦见一僧人朝自己走来，似乎有话要说，僧人脸上破了相，还在流血，很恐怖。东坡骇然惊醒，想了半天不知做这样的梦是凶兆还是吉兆。

第二天到了岐亭，他跟季常说起自己的恶梦，季常劝他不要多想，然后陪他游山玩水，非常快乐，东坡也就把这事给放下了。途中他们经过一座古寺庙，东坡逢庙必观，于是入内细细瞻仰佛像，忽然发现有一尊阿罗汉“仪状甚伟，而面目为人所坏”，不禁唏嘘感叹一番。

这时陈季常在旁边说了句：“这不正是你在团风梦中的景象么？”东坡闻言惊叹不已。难道罗汉用托梦的方式想要我帮助修复他破损的面部吗？太神奇了！于是他征求季常的意见，先把罗汉背回陈家，准备运回安国寺将其整修复原。

之后东坡费尽心力将其运回安国寺，并遵守前诺自己出资将其修复。元丰四年农历四月八日，释迦牟尼诞生日，这天恰好是东坡母亲程夫人的忌日。东坡将修好的罗汉赠给安国寺住持继连和尚，并施斋饭请安国寺僧人为母亲诵经追福。

事后，他还写了一篇《应梦罗汉记》记述前后经过：“元丰四年正月二十一日，予将往岐亭。宿于团封（风），梦一僧破面流血，若有所诉。明日至岐亭，过一庙，中有阿罗汉像，左龙右虎，仪制甚古，而面为人所坏，顾之惘然，庶几畴昔所见乎！遂载以归，完新而龛之，设于安国寺。四月八日，先妣武阳君忌日，饭僧于寺，乃记之。责授黄州团练副使眉山苏轼记。”

这就是有明文记录的东坡与团风的第二次缘分。

当然，东坡从团风经过绝不止这两个晚上。虽然留下的文字依据不多，但足以让我们自豪。我相信，即便他只是从团风路过，也无意间把才气和文风留给了这片土地。

（2021年9月26日，团风县新华书店全民阅读推广活动文化讲座内容）

摄影：霍世福 夏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