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乡愁（外一首）

作者：郑维新

季节与时序 无声变幻

日复一日不变的总是乡关

远望湿漉漉的乡野

蓬勃与凋残

在我的视线中 不断弥漫

时空随鸟羽 悄悄飞旋

花开花落 春天依然遥远

隐隐约约的乡愁

总时不时

便疼痛在我的心间……

我曾一次次孤独地

站在落木潇潇的河岸

试图打捞

我那沉溺已久的

丢失的童年

悠然时

眼里常常满含着泪花

有小鱼儿

频频跳出清清的水面…

失意时

心中不时阻塞着忧郁

那波浪在小河中诡异翻卷

层层诱我以忧思

线线拨弄我心弦

仿如一个个难以捉摸的     无言的怪圈……

故乡深处的岁月呵

曾是那样的天高云淡

而往事历历

仿佛都飘在河畔

许多回放的细节与情景

许多枯萎的翠绿与鲜艳

如波光粼粼 静静的

映闪在我的眼帘……

微风 在轻轻吹拂

一丝丝 一缕缕 一线线

纷乱的惆怅与迷茫

在风中长嘘短叹

小河两岸

有垂柳轻轻摇曳

柳絮飘飞 云水翩然

远处 一声清脆的鸟鸣

划过长空 婉转飞落

我的心 猛然沉甸甸……

我忽又想起

那个极度干旱的铅灰色的年月

又想起那个田地生烟汗流浃背的夏天

又想起那春荒后饥不择食的窘迫

又想起那曾在煎熬中久久徘徊的忧怨

又想起挖野菜 寻薯根

山坡上那顿无耐的午餐

又想起一路匆忙中

永远丢失 且再也无法找回的遗憾

真的后悔

那一天

跟童年的小伙伴

一起爬上那么高那么高的树杆

不该和姐姐和大毛

争抢着去掏那一窝鸟蛋

只因为过于单纯和简单

所以差点儿丢命 致残

摸一摸术后腰上的疤痕 再想想那一幕惊险

至今 依然令人额上冒汗

依然让人心惊胆颤……

呵 多少年后

每当月落星稀 夜色阑珊

我还会时常梦见

从我那堆满故事的老屋里

悠悠升起的缕缕炊烟

我梦见乡村的

木马椅 竹板床 龙骨水车 大蒲扇

梦见石磙 石碾 梿枷 扇柜 蓑衣抖笠 油纸伞

梦见许多具有纪念意义的

濡染着农耕文化色彩的用品 工具

曾经多么熟稔而古老的智慧

也许 在今天和往后

会慢慢失传……

在我美丽的梦乡里

还存储着 依恋着

我父母爱情的祖堂间

尽管那用土砖和茅草筑起的

荒凉而又孤寂

幽静而又凄寒的

曾盛满苦难与梦想 欢笑和鲜花的旧居

早已成断壁残垣 破烂不堪

但 它毕竟是我的

生命的摇篮……

落花飘零啊

逝水流年 云聚云散

如今

父亲母亲慈祥而瘦削的身影

连同他们

曾经年轻的故事和容颜

都已苍老在时光深处

都已在忆念深深的胡同里

悄无声息地

默默走远……

而转身相伴离去的还有 村子里许多

可敬可亲可爱可佩而又可歌可泣的

曾经多么熟悉又精明能干的

乡亲 乡友 乡贤

他们

那一张张亲切的笑脸

也相继

像落叶一样在风雨中飘零

纷纷地 悄悄地 淡出了

我们今天

时尚生活的视线……

光阴荏苒啊

蒹葭苍然

当我再次回故乡寻根

抚今追昔 跪拜祖先

只见无数的虫痕和蛛网

已悄悄爬满

故居锈迹斑斑的门窗

和那早已破腐难为的

栅墙和屋檐

而从那房梁上簌簌掉下的尘埃

仿佛带着曾经缀满补丁的苦恋

一次又一次地 落在我的双肩

将我满头的华发

轻轻飘染……

啊 此一瞬间

从我的灵魂我的丹田

突然森林般耸起

且茂然密集着

关于纯朴 美好 善良

关于故乡 故土 故园

以及

对更遥远的从前

永远也挥之不去的

疼痛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