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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曹庙,黄州东北方向的一个偏僻山区乡镇。1936年8月14日拂晓,随着“嘭——叭叭——嘭——嘭——”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一场激烈的战斗在马曹庙拉开了序幕。交火的双方,一方是由梁从学团长率领的红二十八军八十二师二四五团;另一方是国民党的一个警备团。前一天,梁从学率领队伍从英山过浠水,刚刚进入马曹庙,还来不及休整,就遭遇国民党警备团的突然袭击。梁从学沉着地指挥部队抢占有利地形,依托高山和密林组织反击。
红二四五团是当年3月由红二十八军第二四四团第二营扩编的一个团,实际兵力只有两个连和一个手枪小队,一共才200多人。尽管敌我兵力悬殊,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这支经历过数十场战斗的部队,并没被这股敌人所吓倒。团长梁从学是谁?是令国民党军闻风丧胆的“梁老虎”。 1934年3月,在著名的葛藤山反击战中,梁从学率所部第二营击溃了国民党五十四军一六一旅一个旅,活捉了旅长刘书春。1935年2月,梁从学率一个团,在随县桃花冲一战中,毙伤敌人600余人。6月,又在泌阳棺材沟设伏,歼敌1000余人。1936年3月以来,梁从学率领新组建的二四五团,纵横于安徽,活跃在太湖、怀宁、潜山地区,消灭了太湖县徐家桥守护队后,再由山区转战到平原地区,奇袭了潜山县黄泥港,怀宁县三桥头、王家河、小市岗,以及安庆北部重镇高河埠,军威震动了省城安庆,扩大了红军的影响力。8月,该部刚转移到黄冈县马曹庙,就与敌警备团发生了这场遭遇战。
仗打到上午,不断有红军中弹伤亡。梁从学见敌众我寡,为保存有生力量,他当机立断,与团政委杨克志作出新的部署,由政委率团突围,他留下带几名手枪队员阻击敌人。
“咣——咣——咣——”敌人的几发炮弹落在山头阵地上,山下的敌人又咋咋呼呼地怪叫着壮胆往上爬。梁从学从大石头后面突然跃起,一抬手撂翻了两个爬在前面的敌人。接下来,就听见山下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
敌人见正面进攻不奏效,于是分兵绕道从山脚两翼往上爬。梁从学估计自己的部队这时候也安全撤出去了,就带着几名战士边打边撤。混战中,一颗子弹击中了梁从学,这位铁打的汉子猛然一头栽倒在地。战士们抢着上来救护团长,只见鲜血从梁团长的右胸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灰色军装。战士们赶紧拿出纱布止血,纱布全用上了,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梁从学很快昏迷了过去。战士们背起团长就往山下冲,等跑到隐蔽处放下团长察看时,他只剩一丝气息了。按照团里的惯例,这种情况下,不能带走的重伤员,只能就地隐藏起来,等过后再派同志秘密潜回来寻找。战士们将梁团长藏在山坡上一处石头裂缝里,再盖上枯枝落叶伪装起来。他们来不及伤心掉泪,继续向山下突围。
再说离战场不远的一个山坳里,有一个小塆,塆里住着几户人家,前一天的枪炮声把他们都吓坏了。枪声一响,乡亲们就都找山高林密的地方躲藏起来,直到天擦黑后,才先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试探着下了山。
第二天,塆里的一位老大娘手拿药锄身背竹篓上山来采药。山里穷苦人家田地少,采些草药去集市换几个铜钱,也是他们的生存办法。大娘一路往山上偏僻处走,只有这些地方才好找到药草。当大娘找到一处山坡时,她看见一群苍蝇在落叶上飞。枯叶下有什么东西呢?大娘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时,大娘看见枯枝叶动了一下,先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接着心里一紧,是不是野猪呀?见半天又没有了动静,就想看个究竟。大娘这辈子见的事也不少,胆量和主张不输一个男将。她上前扒开枯枝落叶一看,原来是个伤兵!她立刻想到昨天山上打仗,上山的路上,她还捡到了两个黄锃锃的子弹壳呢。再看这个兵,灰色的军装很破旧,脚上是一双穿烂了的草鞋,一张年轻的脸,英俊正气,凭直觉不是坏人。大娘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儿。大娘听说过红军,但从来没有见过,但国民党的兵她在马曹庙街上见到过,衣服、帽子的颜色与这个兵完全不一样。她也听说过红军是替穷人出头的队伍,打国民党,打土豪劣绅,把田地分给穷人。记得前些年他们这里也搞农会,减租减息搞得很兴火,塆里就有好几个人入了会。之后,国民党不准搞了,抓了好些人。后来,就看到到处贴标语,她也学着会念两句:“树也砍不完,根也挖不尽,留得大山在,处处有红军。”大娘没有再多想,这时,她心里坚定了一个朴素的念头,赶紧救人!转身她就往山下奔去,她要去塆里找帮手……
梁从学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小屋里,一扇柴门关闭着,阳光从一个一人高的小土窗口外照射进来。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是不是落入了敌手,被关押在这里了?他想起身看看,可是稍一用力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他张大了嘴巴,他感到虚脱极了,一点也动弹不了。这时候“吱——”的一声响,柴门慢慢打开了,一位老大娘手里端着一只大碗进了屋。看到梁从学睁开了眼,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碗,喜出望外地说:“哎哟!阿弥陀佛,总算是醒过来了,菩萨保佑啊!”
梁从学声气虚弱地问:“大娘,这是哪里啊?”
“这是我家,我叫伢们把哥哥从山上抬回来的,哥哥你昏迷了三天。哦,你放心,我这山旮旯冇得几户人家,都是些穷苦人。”
“大娘,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哥哥你伤得不轻,不要说话,我先把这点粥给你喂下去。”
梁从学这一枪伤得太严重,当解开纱布脱下上衣察看时,大娘惊呆了,她没有见过这种伤,前胸的伤口不算大,右肩后面却有个比酒盅口还大的血窟窿。大娘懂得一些草药,也为产妇接过生,但没有治过枪伤。大娘想,要是去马曹庙街上请医生,国民党联防的管得正严,窝藏红军是要杀头的。再说家里也拿不出请医生的钱,穷苦人家里,连吃的盐也是稀罕东西,饭菜里常年尝不到多少咸味。但救人要紧,别的办法无路可走,大娘只好试试自己的土办法。她用草药煮水,先擦拭干净伤者身上的血渍,又清了伤口,再在伤口上敷上一大把锅底灰。锅底灰在中药里又叫百草霜,有止血收敛伤口的作用,农村阉猪骟羊都是用它。大娘又拿出家里那点一直舍不得吃的红糖,化成糖水,慢慢灌进了梁从学的嘴里。
最初几天里,梁从学一直昏睡,他发着高烧,身上热得像火炭,大娘打来水用湿手巾为他降温。梁从学的伤口又红又肿,感染得很严重。大娘煎了草药涂抹伤口,可是,梁从学伤口周围的烂肉已经腐坏了,伤口内还能看见白花花的蛆虫蠕动。梁从学苏醒后,大娘说伤口周围的腐肉要剪掉,伤口内要套捻子。梁从学说:“大娘,你剪吧,我不怕痛,你拿几根筷子来我咬着。”大娘动手一剪子一剪子剪伤口上的肉时,黄豆大的汗珠子从梁从学的脸上滚落下来,口里的筷子被咬得咯咯响,直到昏了过去,梁从学也没有叫一声痛。
大娘在伤口里套捻子用的是丝瓜络。丝瓜络就是丝瓜架下吊着的隔年干丝瓜瓤,有止痛消炎、杀虫活血通络的功效,乡下人长痈疮套捻子就用它来代替纱布条。大娘将丝瓜络裁成小块,泡在草药罐里煮软和,再填进深深的伤口里。每次换丝瓜络时,梁从学都痛得死去活来,大量的脓血还有蛆虫被从伤口里带出来,再重新在伤口里填进浸满药水的丝瓜络。
大娘用丝瓜络救治梁从学,本来是在险恶又贫乏的条件下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也许是梁从学的命大,也许是老大娘的精诚所至,大娘竟然从阎王殿上把梁从学生生地拽了回来。为了让梁从学早日康复,大娘把能找到的好吃一点的食物全给了梁从学,乡亲们也时不时送来一些吃食接济。梁从学,这个安徽六安穷人家出身的苦后生,深知穷苦人家的艰难,两个月后,他的伤还没好利落,就心心念念地想着寻找自己的部队,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大娘通过多方打听,告诉梁从学,向东北五十里,大崎山里有漆少川领导的共产党的部队。梁从学告别大娘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大娘的救命恩情,他双膝跪地,眼含热泪给大娘磕了个头。
梁从学一路乞讨,绕过敌人的盘查,走了四天才到了大崎山,终于联系上了漆少川领导的便衣队。之后,他任黄冈游击队队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5年授梁从学开国中将军衔。
梁从学对革命事业赤胆忠心,劳苦功高,一生9次负伤,身上留下13处伤痕。他没有忘记大娘的救命之恩,在血与火的战争岁月里,派人给大娘送来过5斤猪肉和一床棉被,这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就是最好的东西了。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离不开千千万万像梁从学这样的坚定的革命者,离不开千千万万像老大娘这样的人民群众的支持,这是中国革命最终取得胜利的根本原因。
文/陈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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