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阳“古瑶文化”田野调查散记（四）

湖北日报客户端讯（通讯员杨昀琰）龙灯，古来有之，历史悠久。宋代词人辛弃疾在《青玉案·元夕》中写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舞龙灯，有一种年味，是一种乡愁，它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是中国人眼中最具传统特色的春节民俗文化之一。

一

雨山尖航拍图

对于崇阳，谈到舞龙灯，自然而然会提到雨山。雨山村位于崇阳县东南，最高峰雨山尖海拔1029米。每逢春节、元宵等重大节日，该村仍保留着舞龙灯的传统习俗，当地老百姓用稻草扎制的茅草龙玩舞庆祝，以龙为信仰祈求平安，新春贺岁，驱除邪魔。

雨山的龙灯以单数为主，玩法有单龙戏虎、双龙戏珠、三龙破花、五龙捧圣、七龙伴月、九龙盘鼎、十三龙下海等，三条龙之上的多龙，就带着“鼎”玩。鼎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是“天官赐福”，下面两层八面，画的是“八仙过海”。春节大年初一至元宵节期间，雨山人总要敲锣打鼓，戏龙作舞，在喧天锣鼓的助威下，色彩各异的龙灯犹如翻江倒海，舞得气势磅礴、刚劲奔放，令现场的观众拍手叫好，看罢意犹未尽。耍龙灯在雨山已经成为一种团结活泼、表演优美、带有浪漫色彩的民间舞蹈，是崇阳县独具特色的重要民俗文化活动之一。

在全县龙灯艺术交流中，雨山龙灯因其文化底蕴深厚而技压群雄，深为群众喜闻乐见，已成为崇阳民俗文化的品牌，在全县、全市、全省乃至全国声名响当当。

航拍雨山村一隅

一个山高地广，靠雨落地聚望天收的村庄，一个常住人口不到三百人的深山村落，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让那里的龙灯舞得技压群雄，在全县首屈一指？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诚如是，有一种生生不息的传统文化在雨山世代相承，已经根植到了村民的灵魂深处。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雨山的龙灯民俗文化跟古代瑶族人有关，而最接近古瑶文化的便是那里的茅草龙灯。如今雨山的滚龙，就是由最早最原始的茅草龙灯演绎和慢慢改良而成。数百年来，舞龙技艺代代相传，让雨山的龙灯在不断地传承与发展中发扬光大，成为一门绝技绝活。而茅草龙灯也流传下来，在特殊的场合作为演出类的活动来进行表演。

2017年，咸宁市向国家申报“中国古瑶文化之乡”。据史料记载：古瑶人住在广大的荆楚大地，只龙窖山（药姑山）留下了大量生产生活遗迹。咸宁的通城、崇阳、赤壁有部分地域同属龙窖山脉，而70%的古瑶族文化遗址分布在崇阳。崇阳境内的龙窖山（药姑山）已被专家认定为瑶族早期的千家峒，是瑶族同胞传说中居住过的理想家园。

2021年7月，雨山村村民应邀在江西省赣州市石城县街边向外地群众展示“单龙戏虎”节目

为了配合咸宁市做好迎接中国文联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检查验收和命名工作，同年9月份，崇阳县文联组建三个“古瑶文化”调查工作专班，分赴古代瑶族祖居地龙窖山(药姑山)脉区域内的肖岭乡、沙坪镇、石城镇、路口镇等5个乡镇8个村组，开展“古瑶文化”遗迹、传说、故事的调查，发现1000多处石屋、石桥、石梯田、石梯地、石屋基、石渠、石庙、石井、石板路、石坛、石墓等垒石文化遗存。而雨山的茅草龙灯，作为古瑶人留下的活化石，其民俗表演“单龙戏虎”，便是市民协指定的体现古瑶文化遗存的重要节目之一。

二

为全面了解雨山茅草龙灯的制作过程，2017年12月7日上午，我陪同市民协主席、湖北科技学院定光平教授，市民协常务副主席万默和定教授的学生们到雨山村考察香龙（尊龙）的民间工艺，主要是为《“中国古瑶文化之乡”申报书及申报专题片》补充影像资料。

进村口的路上，发现雨山村到处可见各种垒石，码得齐齐整整。据老一辈的村民讲，那些垒石是古人堆砌而成，一直保留沿用至今，现代人没听说垒结过那样的石玩意儿。我看垒石的特征像古代瑶族人的风格，疑似古瑶人曾经在雨山生活过。后据省、市民俗专家调查考证，雨山主峰周围曾是古瑶族人聚集居住之地，古瑶人曾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古瑶文化”遗迹，如垒石梯田、垒石梯地达万余亩，石屋、石磨、石凉亭、石碾等垒石遗迹随处可见。

到了一处宽阔的屋堂，我们看到有两个老人正在屋外的场地上忙活，一个在扎老虎头，一个在扎龙尾。两位老人叫杨顺凡、杨仁仕，均为72岁。虽然年事已高，但手脚麻利。因为之前村干部千叮咛万嘱托，这条茅草龙是要代表崇阳参加市级表演活动的，是要为咸宁拿下国家级“牌子”的，两位老人自然格外上心，三四天时间茅草龙的雏形已基本完成。

茅草龙制作以精选的干稻草为主要内部材料，外面用丝茅包裹得严严实实，再用韧劲好的葛藤条或竹篾条缠得密密匝匝，整个龙身有两层筋，用棕绳或麻线绳扎紧确保不会断掉，非常稳妥。同时，龙身辅之以竹杆或杂木棍做支架（称之为“耙”），先用钻头在支架上打个洞，用棕绳连着茅草龙身子缠紧，其编织工艺复杂精致，采用了编、织、插、嵌、镶、绕、缠等十多种工艺技巧，制作工艺严谨、精细。

茅草龙俗名谷龙，节段为单数，龙身分7节、9节、11节、13节、17节、19节等规格，每节都有一把“耙”，当天制作的茅草龙的龙身共有19节，耙与耙之间的距离近一米五，一条近30米长的茅草龙蜿蜒着插在田边，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龙头沉甸甸的，龙角和龙须历历分明，张开着的血盆大口有气吞山河之势。老虎也是用稻草、丝茅等扎制，眼睛、尾巴制作得活灵活现，中间用两根小木棍支撑，便于人们手握玩耍。

雨山的龙灯艺术除了集中体现了舞龙艺术，还综合了极高的手工技艺，龙灯每一处的制作，都需要具备对传统龙文化的深入了解和娴熟的手工技艺，才能将龙和虎的外形制作得惟妙惟肖。

万默认为，雨山人用茅草扎龙灯也很不寻常。那种茅草叫丝茅，质地非常柔软，不同于其它的茅草。北方无茅，茅过去对楚地和楚人来说，是很神圣的东西，是楚国作为供品送给周王朝的。用丝茅来缩酒，作为古代传统的工艺已经失传。茅可以作祭祀用，所以雨山人用茅草来扎龙灯也是有历史渊源的，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而已。

因此，雨山的茅草龙作为一种古老的传统民俗文化活动，是楚文化遗存的、具有祭祀性特征的民间手工艺造型的艺术品，有着显著的民俗特征，并兼有民舞和民乐的艺术成份，具有较高的民俗价值和传承价值。

制作雨山茅草龙用的丝茅、稻草、竹篾等原材料

杨顺凡说，他们是土生土长的雨山人，年轻时逢年过节就做龙灯，做了几十年，只是茅草龙，好多年未做了。我看那条茅草龙灯又长又重，舞起来恐怕不那么容易。

杨仁仕介绍，玩舞茅草龙灯之前，整条龙身上要密密麻麻的插满点燃的香，越密越好。到了晚上，龙身在舞动时，点燃的香随风飘动，如流星般闪烁，非常漂亮。但一不小心香灰会掉到人的头上和身上会烫人，所以真正舞起来要小心，要有功夫，要讲技巧，防止灼伤。传统的舞法是要打赤膊玩，那更需技高一筹。

时任村党支部书记杨青华告诉我，记得三十多年前，他才十岁左右，那时大人舞大灯（即滚龙），他就舞茅草龙灯，由大人扎好后给孩子们玩，纯属娱乐，一般没舞出过村，并坦言，龙灯这类传统的物件做法及舞法，用不着师傅怎么教，从小经历加感悟就会了，现在整个村子的男丁都会舞上几把。

编审：熊晓辉 终审：黄益民